我是个鬼, 还是个新鬼,只因贪了一点岁贡,便被屈云池那个奸诈小人关进了这个阴森可怖的破宅子里。
我宁死不屈, 坚决不说出贪的那部分岁贡藏在了哪里, 所以屈云池给了我一杯毒药, 将我毒的五脏六腑都烂了,我受不了那种常穿肚烂的剧痛,便用一条绳子结束了这条短暂的生命。
在我魂魄离体, 还没习惯这个新的形态时, 这个宅子里又送来了另一个倒霉鬼。
我一看,嘿,这不是屈氏那位大名鼎鼎的四公子屈云笙吗?
等等!
他不是屈氏最受宠的小公子吗?
氏族里每次聚会, 老老少少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是未来屈氏的希望。
怎么这位希望如今也被打得半死不活,被屈云池丢在了这里。
更何况, 他还是楚国的左徒上大夫。
我双手撑在自尽的那根房梁上,晃动着双脚看下面的好戏, 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屈云笙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眉头微蹙, 好像能看见我的魂魄。
不应该啊,我做鬼也有一段时间了, 从没有生人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不得不说,这么一看,这屈云笙长得真是好啊,哪怕被打成如今这副快要破碎的模样,但他那俊美的容貌还是让人挪不开眼, 我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赏他,真像一朵开的炫目的芍药花。
这么俊美的男人,剑法还好,身份还尊贵,且屡屡立功,若他不是好男风,郢都城里的姑娘可能每天都要往他车里投掷瓜果鲜花了。
可惜啊,啧啧,咋就好上这口了呢?
我跳下房梁,站在床脚继续看热闹。
屈云笙旁边站了个同样俊秀的小郎君,他扶着屈云笙坐在床边,还帮着清理床上的灰,那叫一个温柔细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屈云笙的相好,并不是那个什么公子玦。
何伯那个老东西走后,屋里又来了两人,其中一个我认得,是薳氏的薳东杨。
这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听说他从十五岁便游走在各个诸侯国之间,合纵连横,未尝败绩,是所有氏族公子里的翘楚。
我甚至听家老们偷偷议论说,如果子湘大夫哪一天蹬腿走人了,说不定下一任令尹就是他。
也是,论功勋论才干论智谋,这茬年轻公子中,有谁比得过他薳东杨。
另一个躲在门外的居然是个女子。
半夜三更,夜探屈云笙,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
嘿嘿,没想到做了鬼,也能看见如此精彩的好戏。
听他们的对话,这女子还是昭氏的贵女,叫什么昭翎。
我等着看一场男女互诉衷肠的好戏,没想到这少女居然径直向屈云笙跪下了,这是闹哪样?
听了他们的对话,我的笑容从猥琐慢慢变得正经,我忽然觉得,这个屈云笙好像还可以,跟他爹屈云池不是一路货色,被这个少女当众利用后竟然还担心人家之后的日子不好过。
唉,难怪他会殉情,这个人实在是过于多情。
这个昭翎也是个奇女子,小小年纪居然就自己想出办法成功逃婚了,逃的还是国君的婚,此女要是个男子,那可真是不得了啊。
可惜啊,她只是个女子~
这两人说完话便走了,我也站累了,蹲在床脚继续看戏,我当了几个月的孤独鬼,如今终于有室友了,简直不想浪费片刻光阴去睡觉。
是,做鬼也是要睡觉的,而且屈云笙还把我的床位给占了。
我看见他满背的伤痕,血肉模糊,有些深的还能见骨,忍不住感叹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屈云池也太狠了,若不是旁边这个叫子玉的年轻人又是敷药疗伤,又是贴心照顾,很可能屈云笙今晚就去了,正好和老子做鬼友。
正想到此处时,他突然撑起手看向我这边,和我四目相对,吓了我一大跳。
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方才的猜想了,这小子真的可以看见我?!
可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他天生体质特殊,灵魂比较敏锐,又或者他本来就处于半死半活之间,灵魂有些出窍,所以才能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