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我轻手轻脚回了家,打开房间门,见屈云笙还坐在原来那个位置, 盯着窗外的月亮看。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又指了指怀中的那块玉, 从黑暗中传来声音:“我听见师父的召唤了,我明晚就走,再多留一天。”
我“嗯”了一声, 没再和他多说什么, 快速洗了个澡便上床睡觉。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磨到凌晨四点都没睡着,好不容易有了睡意, 刚一闭眼,冲天的火光就在我脑海里闪过。
火光中站着一个人,我已经看不清他的容貌, 他的皮肤一寸寸开裂,发皱, 变黑,整个人却仍然在滔天的火海中站立不倒, 一柄寒意凛然的青铜剑支撑着他的身体, 仿佛要和他共焚于这场火海,同生同灭。
我伸出手, 朝火海中奔去,却被人从后抱住了腰,我大声呼喊,喊到嗓子失声,依然唤不回火海中的那个人, 三四个人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和腰,我挪不动半步,疾风拂过,火海蒸腾,将那人那剑彻底湮没在了猩红之中。
“子玉!”我猛然睁开眼,浑身湿透,发现自己仍然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心如鼓槌,喘/息剧烈,那梦中的绝望也被带到了梦外,萦绕不散。
“楚天和。”屈云笙坐在电脑前,电脑页面正显示着二叔那封邮件,他转头默默看着我片晌,欲言又止。
我坐起身,看了看时间,是早上六点,整个床单都湿透了,我自己的衣裳好像能拧出水,便快速奔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只有热水流遍全身时,方才的绝望才缓了些。
等我洗完澡出来,屈云笙已经关了电脑,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好像在等我先开口。
“我去吃个早饭。”
我没有看他,开门出去,没想到一进客厅便看见我爸一个人在坐在那里吃早饭,桌上还放了豆腐脑和茶叶蛋。
“吃吧,给你买了。”我爸看着我说。
我没应他,而是默默坐在他对面吃东西,刚吃完,我想出去走走,他突然说道:“天和啊,陪你爸下盘棋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和他从初中的某一盘过后,就再也没下过棋了,而我也是在那一盘棋后,便把自己当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再没和他说过除了敷衍应付以外多余的话。
我沉默一下,点点头:“可以。你是病人,你说了算。”
我走到书架那里把放在最高处的围棋拿下来,这个围棋还是我小学时买的,已经有点年头了,可它被搁置太久,如今我看着它,倒有些陌生。
我把棋盘棋子摆好,我爸在这个新家特地装了个对弈角,角落位置不大,却布置的很像那么回事,坐在里面,我有种时空之墙被打破的错觉。
不仅仅是古代和现代的时空,还有小时候的我和现代的我,在这一瞬间,好像都合二为一了。
我们在棋盘上沉默地布局,沉默地厮杀,沉默地追逐,一切都在无声进行,可局面上的战况却是于无声处有惊雷,谁也饶不过谁。
小学时,他常常跟我下指导棋,每一个落子都要解释用意,可后来他越来越忙,下棋越来越少,解释也越来越少,指导棋什么的,在小学五年级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爸,陪我下棋。
——我忙,没空,你自己看棋谱。
——爸,这道题怎么做。
——没空,你自己问老师。
——爸,陪我打篮球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