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魏因施泰格觉得卡尔不对劲。
自从球场打架和禁赛的事情过后, 他就一直非常关心卡尔,生怕他太难过。
在圣诞假和卡尔的生日前出现这样的事情,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很沮丧。
而且卡尔和别的人不一样, 他明显是对自己要求更高、更不喜欢犯错的那类。
想两年前只是因为被克洛泽进了一个球,卡尔都能在中场时候拿毛巾捂脸偷偷哭了十分钟, 现在犯了这么大的错, 被媒体球迷口诛笔伐的,就该更难过了。
虽然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没脸没皮的,但实际上施魏因施泰格是个非常敏感的人, 在球场上也属于容易飘起来当显眼包、一遇到巨大压力又容易发挥失误的类型,所以他非常能共情卡尔遭遇的压力。
他还感到愧疚,无法言说的愧疚——更衣室里风向改变, 他又不是感觉不到, 所以连他在球场上也没有替巴拉克出头。
谁知道卡尔会看不下去。
不管是从友情, 还是品格来说, 那一刻施魏因施泰格感到自惭,也感到愧疚和自责。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卡尔就不会愤而出手了,本来就不该是他担当这些的, 施魏因施泰格想。
客观来说, 拉姆更年轻,是更好的领导者,在场上的实力也是一流球员, 无平替的强势, 和他相比的话,巴拉克注定是要失败的,除非他能一夜回到20岁, 或自己主动投诚,降一级待在队里。
但巴拉克那种猛虎一样的性格,要让他好端端的在职业生涯最后的巅峰期里比人低一头,那才是不可忍受的吧。
而且他对拜仁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双方各有需求罢了,不然他也不会想在世界杯后转会切尔西了。尽管续约留了下来,但一边是绝不会出走的拉姆,另一边是随时会走的巴拉克,大家会选择谁,这是不言而喻的事。
这和他们俩谁好谁坏没关系,纯粹是球队里的新老交替。
施魏因施泰格看得明白,尽管他对巴拉克的态度依然算是如同往常——他情商高,不管是从感性还是理性角度都喜欢事情轻拿轻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做事开心些,不喜欢太极端——但他还是看得明白,这是一场不开打就已分出胜负的对局,施魏因施泰格只希望双方都不要伤得太严重。
哪怕是拉姆希望当队长上位,施魏因施泰格也还是希望巴拉克的降格或出走是和缓的,他不是希望巴拉克投降,而是希望对方能最小化损失。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何苦非要扯个难看,能体面地退出也是一种智慧——体面地走才能体面地回,人生还很长,没必要抓着职业生涯的几年不放。
波多尔斯基和巴拉克吵起来那次他感觉不妙得要命,事后和波多尔斯基着着急急地抱怨他不要当出头鸟。
施魏因施泰格不想说波多尔斯基是在替拉姆冲锋陷阵,但这是事实。
而波多尔斯基问他:
“你在觉得我是冲动的蠢货喽?”
施魏因施泰格为难地说:“卢卡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受着气都不敢说,谁替我讲?”
波多尔斯基继续问他:
“你会替我和巴拉克吵架吗?在我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时?你会走到赫内斯的办公室里去,和他说:‘嘿,让卢卡斯上场吧,连托尼那种小孩子都有机会首发呢!’——你会这么做吗?schweini,够了,情境对调,假如我是你,我也会觉得难办,所以我没有要你做什么。我只是需要替我自己做争取,这也是错的吗?”
施魏因施泰格回家去几乎想哭一会儿。
谁知道这一个还不够,现在尖矛又插在了卡尔身上,他是真的疼痛了起来。
亲近在乎的人受到受害和略带抱歉与遗憾地看同事(巴拉克)的为难处境是完全不能比的两种感觉,就连波多尔斯基,也最多算是担忧他在更衣室里落一个刺头的印象,不利于他踢球,但卡尔这是实实在在的大事件,放在一个小球员身上,已经算很严肃的错误了。
如果不是他已经入队第三年,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就这么四场禁赛,也许都能把他在拜仁的前途给禁没了。
如果不是对手确实犯规得很严重,道德上的谴责也能淹死他,拳击手这个称呼一辈子都会跟着他走。如果放在二十年后,别人一定要骂他是超雄后卫。
即使现在事后各方的反应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卡尔熬过禁赛期,回到赛场就行了,没人责怪他,更衣室里有种隐形的愧疚,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没人替巴拉克出头,卡尔才会特别生气地动手,事后又沉默地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所以不敢也不忍心去谴责他什么。
可施魏因施泰格还是觉得不对,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对。卡尔为什么夏日不愿意同他出门度假去呢,卡尔为什么和巴拉克的关系好起来了呢,卡尔为什么要那么在乎他呢?
如果卡尔在乎巴拉克,事情立刻就棘手了——他卡在拉姆和巴拉克中间,这得是多么糟糕的感觉?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在球场上情绪失控的吗?
卡尔今年还是不愿意办生日会,理由也是复制粘贴,要过圣诞,大家各回各家,没时间,不方便。施魏因施泰格哄他说可以提前或搓后办,但卡尔又以赛程紧为理由拒绝了。
“而且我还在禁赛……”小后卫低着头:“巴斯蒂,求你了。”
求他体谅他的尴尬,糟糕的情绪,和必须低调的苦衷。
卡尔没有力气做个开心仁。
施魏因施泰格更难过了,一想到圣诞、生日和新年——甚至还是二十岁的生日,对卡尔来说竟然要在这样的状态里度过,他就觉得没法接受。
这让他在24号清晨开车到卡尔的新家等待了。
他知道对方应该是今天再回去见家人的,一大早应该还没走,等一等能等到。
卡尔之前给了他通行证,他畅通无阻地进了这栋公寓楼,带了蛋糕、花朵和额外的礼物,索性坐在门厅里把气球打起来让它们飘着,美美地布置了起来,来回比划拉花炮的角度,一度开心地玩了一会儿。
反正一梯一户口,也影响不到别人。
他想,不管怎么说,他希望卡尔回想自己的20岁生日时,能有一个惊喜,一个快乐感动的瞬间。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按门铃,也许是房内人听到动静,又从猫眼里看不清情况,不懂放假呢外面在闹什么,直接把房门打开了。
施魏因施泰格一个猝不及防,闭着眼啊了一声慌忙把拉花拽开。
漂亮挥洒的彩带下,巴拉克瞳孔紧缩地看着他。
施魏因施泰格的心脏在那一刻像气球一样忽然膨胀到最大,然后爆炸了。
卡尔太困太累了,在梦里迷迷糊糊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但又醒不过来。他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明明意识已经苏醒,可是浑身一动都动不了,连眼皮都无法控制。
睁开,快睁开……
在这样的挣扎里,他反而又睡着了,直到再次醒来,时间已到下午,外面难得的晴天都已变成了昏黄色,毕竟太阳四点就要下山了。一种无法描述的孤独和悲伤忽然笼罩了他,好不容易有一个晴天,他却把所有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了睡眠上。
而且睡得还不好,花了这么长时间,起来后脑壳却昏沉沉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