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实在是很轻。
该如何形容它呢?
殷夜游对这个世界语言的认知并不熟练,无法说出很高深的话语和形容,他的见识也很少,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学习取得白牧星欢心这件事上,无法做出惟妙惟肖的形容。
非要他用尽可怜的词汇和见识描述的话,大概就像一片羽毛、一缕细微的风,或者是清晨一线穿过缝隙偷跑进来的阳光。
带着微微的暖意,那样轻柔地落在了殷夜游的唇上。
轻微得像一场错觉。
但是殷夜游知道那不是错觉,他与生俱来的敏锐知觉不会出错。
就是这一点点的温暖。
对于行走在阳光之下的人而言,这或许是很平常的事件,但对在漆黑中游荡流浪许久的怪物而言,这一点微小如幻觉的温暖也如烈日般灼烫。
落下的瞬间,便会有要将什么烧化似的错觉。
近乎疼痛。
殷夜游呆了似的叫他:“……牧星?”
可能是因为太难以置信,他的音调扭曲,从嗓子里逸出些模糊的、不属于人类能发出的嘶鸣,泄露出只从其中模模糊糊辨认出是在念白牧星的名字。
若是白牧星此时保有正常的思维能力,肯定能很敏锐地发现这些异常。
可他确实不幸烧晕了,现在完全就是个糊涂鬼。
思维比草履虫还直线单一。
根本注意不到殷夜游的异常。
他自觉已经完成了恋爱必须步骤,严谨地合上了逻辑,就万事大吉,可以收工。
像个完成任务的士兵,揪着殷夜游头发的手松开,身体卸了力气,软绵绵地靠在他肩膀上。
殷夜游身体僵硬,敏锐的五感让他察觉到白牧星落到他肩头的呼吸,带着淡淡、暖和的温度。
因为主人不正确的姿势,和空气交错发出轻微的声音。
以及随着白牧星低头的动作,跟着滑进他脖颈间的发丝。
一瞬间,好像有种幻觉——
此时此刻,他的所有感知都被白牧星给侵/占了。
殷夜游傻愣着,僵硬地杵在那里,像极了一根木头。
他仿佛一只有点傻的笨狗,脑子全用来换体型的那种。
平时虽然经常招惹猫猫想引起它的注意,但当猫猫真的低下高冷的脑袋,柔软又丝滑的皮毛贴过来、靠在他肩头呼噜呼噜地筑巢的时候。
反倒不知所措,自己先张着嘴呆住了。
除了落在肩上的呼吸声,那些和白牧星有关的感触,什么都感知不到。
明明已经化成人形,耳边听到空气浮动、小动物在暗处簌簌挪动的动静,嘈杂又鲜活。
但在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漫长的,没有理智也没有光亮的无尽岁月里,所有感知都是黑暗和静止。
哪怕偶尔遇见足以撕裂一切的磁场风暴,对它们而言也只是黑暗的变形体,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人类而言能够吞噬一切的风暴眼,在伊珈眼中不过是砸落在身上的沙砾,被砸到无所谓地抖一抖就掉了。
当然,也并不是说完全不会有影响,也是会有些疼痛感的。
——但是问题在于,在那时连疼痛的意义对它们而言都是一种陌生的东西。
总之,只要不死去,无论什么都是它们生命中无关紧要的存在。
不值得被在意。也不会被记住。
它们的种族身上流淌着神的血脉,即使这被稀释过不知道多少代的神血,强度并不足以让它们破开纬度的壁垒脱出此处宇宙,进入更高一层的维度世界。
但它们又确实拥有着一部分神的力量。
——虽然因为血脉过于稀薄,这力量如今只在寥寥无几的王族身上有所体现。
可仍旧值得因此将它们称为“神的遗民”。
每层宇宙都有其运行的特定规则,超过维度承受限度的力量在这里是被排斥的,它们身上的流淌着的属于上位神明的力量,在这个宇宙中就是超出“规则”的部分,并不应该归属于这片宇宙。
所以它们的存在本身,无时无刻不在被宇宙自身的规则排斥。
伊珈。
这是那位母神曾经在未成熟时行走在宇宙中时留下的名字,被古人类口耳相传,又在文字诞生后记载在几千年前的典籍中。
后来母神突破了规则桎梏离开这里,而在此之前她已经在世间留下血脉。
被遗弃的、残缺的血脉种族便继承了神曾经的姓名。
与其说是神明的馈赠,倒不如用“诅咒”来形容更恰当一点。
宇宙的规则不允许超出此间的力量存在,但也无法彻底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