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殷夜游只是大概对这件事有些概念,知道这是缔结伴侣关系必经的一个步骤。
通俗地说,好像是叫做“交.尾”?
当然这个词在人类社会中有更文明的称谓,只是殷夜游没大记住。
只把内容给记住了。
但是就像人类学习其他生物时不会有特殊的代入感,拟态成人类对他而言毕竟只是一种伪装,套了一层外壳,他看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触。
在见到白牧星之前,这些事情对他而言都是纸面上的存在。
了解是了解了,但始终像是隔着一层雾,自己并不能体会,殷夜游当时甚至不能理解人类为什么会执着于牵手和拥抱,毕竟对于伊珈这种生物而言,是没有这些概念的。
直到他从星舰上走下来,看到在人群中的黑发人类,陡然生出了肢体想要靠近的渴望。
从那一刻开始,因为和白牧星的联结,他才真正开始融入这具拟态的躯壳中。
开始理解人类的亲昵。
现在则更不得了——
年轻的伊珈族被自己脑海中涌现出的新知识惊呆,他看了看,又看了看……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很自觉地满脸通红地锢住白牧星的腰肢了。
还无师自通地在上面捏了两把。
是比他回味中更柔软、薄韧的触感。
似乎因为极少被这样对待,怀中的人轻轻颤了一下,掌心下的热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
殷夜游想起这人异样的体温,白牧星还在发烧,瞬间冷静下来。
他艰难地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废料打扫干净,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白牧星扶起来,重新放到床上,调整到最舒适的睡姿,替他盖好被褥。
阳光已经顺着床角爬到枕边,抚上白牧星的眼角,将他眼下的一小片皮肤映照得白皙近透明。
似乎因为发热难受,眉头微微皱着,颊边异样潮红,显出几分病色。
殷夜游就在床边看他。
他个子太高,坐在椅子上很不舒服,就干脆很没形象地坐在了地上,一条腿伸直,另一条半曲着,胳膊撑在床沿上。
他待的地方处在书桌遮挡处,照不到光,就这么坐在一片深色中,专注地看着白牧星。
假如白牧星醒着,就能看到他一双银色的眼瞳亮的惊人,在阴影中像是盛满一汪莹莹的湖水。
殷夜游看就看,手上也不老实,像是有多动症一样。
时不时摸摸白牧星的额头试试温度、或者是捏捏他垂在床边的指尖。
像是恶龙在守着一件属于自己的宝物,明明知道要小心珍藏,但因为太喜欢了,还是忍不住伸手探脚、翻来覆去地摆弄。
少碰一下就会吃亏似的。
然后又自顾自发呆,不知道想到什么,脸红的比白牧星这个发烧病人还厉害。
脸上五颜六色的,看上去很像脑子烧坏了。
殷夜游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最初因为白牧星发热的慌张过后,他冷静下来,仔细感受了一下白牧星的身体状况,知道他并没有大碍,才放下心。
他们具有通过触觉、嗅觉感知其他生物内部情况的能力,再细化利用一下,就能作为合格的健康程度探测仪使用了。
不是他自卖自销,和他在一起,白牧星往后连医生都不用请了!
殷夜游已经开始自学医学知识,这样基于生理结构的知识,对他而言反而是最容易学习的种类。
不过真正让他放下紧张情绪的,还是他从传承记忆中找出的白牧星会发热的原因。
命定伴侣和伊珈靠的太近时,如果是弱势的种族——考虑到这个维度的宇宙中几乎不存在比它们还强大的物种,这种情况几乎是必然的——就会因为磁场的影响发生体质进化。
毕竟它们这个种族的寿命即使是普通种也能活上千年,更别说他这种继承了母神最原始血脉王族一支了,他早已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像人类这样只能活一二百年的种族,如果没有体质进化,对他们而言实在过于短暂。
就好像蚂蚁之于人类,不过蜉蝣朝暮。
这同样是为了求偶进化出的能力。
毕竟它们能真正用得上体内力量的时机并不多,找老婆算是其中的头等大事。
这时候不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殷夜游起身后,又在床边盯着白牧星看了好久,才一蹭一蹭、像是脚底粘了胶水一样往外挪动。
他将窗户关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确保房间内安全且舒适后,才终于走出去。
虽然很想这么一直待在这里,但他还要帮白牧星照料农场、收拾各种杂乱的事务。
——一个合格的伴侣,当然是既能在外狩猎到足够的食物,在内也能打理好巢穴。
这点不需要学习,本就是在求偶中通用的本能。
即使白牧星已经基本接受了他的求爱(那个主动的吻),他对此也没想过松懈。
不然岂不是跟某些结婚前殷勤无比,追到手就开始摆烂什么都不做的劣等雄性一样了?
那样会没老婆的!
人类可不像他们,是会中途更换伴侣的!
那个词叫离婚还是分手来着?
殷夜游想起他为了学习人类的追求方法,彻夜泡在情感论坛上时刷到的吐槽,心中危机感陡生。
狠狠心关上房门,一刻也不敢停地去忙活了。
-
白牧星自然不知道殷夜游波澜壮阔的内心活动。
他这一烧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大半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晚霞在天边映出淡淡霞光,已经是傍晚时刻。
他睁开眼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饿。
毕竟一整天没进食,胃里面空荡荡,几乎有些痉挛。
但他顾不得这些。
白牧星对上辈子觉醒为Omega的那些时常发热的事心有余悸。
每一次发热,都标志着他在那个名为“发.情期”的旋涡中越陷越深,正是因为他最初没有警觉,才会导致事情一直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刚割掉腺体住院的那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度,白牧星每晚都睡得很不安稳。
腺体位置特殊,无法使用大量的镇静药物,他许多次在颈后的疼痛中梦到前世又醒来,看着医院素白的天花板和旁边安静闪烁着各色线条和数值的治疗仪,分不清后颈的疼痛是因为伤口还是发.情。
重生是否只是他的一场梦?
梦醒了,他还是被困在首都星的那个Omega。
恍惚中手脚一片冰冷。
一直到伸手摸到纱布、嗅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安心。
……
几乎是下意识的,白牧星瞳孔微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向自己的后颈。
那里的皮肤一片光滑,稍微用力按了按也没有任何异常感觉。
白牧星这才稍稍松口气。
应该不是……毕竟当时动手前他还特地翻了以前的旧课本,仔细研究了腺体的位置,确保割得足够干净。
白牧星对自己的手法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而且除了饥饿之外,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不舒服之感。
像是单纯睡了一场过长的觉一样。
他似乎做了一场很长的梦,白牧星不知为何笃定这点。
但一醒来就将内容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点余韵似的空茫。
那似乎是个好梦,虽然记不起内容,但他心尖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松快和愉悦。
并没有以往那种从长梦中脱身后那种深重的疲惫感。
身上软绵绵的,又放松。
像是将往日的沉珂都清洗干净。
往日那种略微的压抑感也消失了。
实际上,动完那场手术之后,白牧星确实感觉到自己的体质没有以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