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权臣摆烂第三十九天

不出所料,五日朝假过后,对于小太子一事,朝堂上没有再出现大幅度的反对声。

当然,肯定还是有大臣坚持上奏谏言,但鉴于有的大臣连皇帝多吃了一碗饭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会没事找事的地谏一下,也算不得多么要紧。

经过几日的拉扯,认清了皇帝毫无更改可能态度的臣子们,终于不情不愿地认了命。

比起尘埃落定的储君一事,倒是新鲜出炉的谢太师更值得关注一些。

朝假五日,有不少大臣给谢清碎递了约见的信。

谢清碎一律没应。

这还是谢清碎封了太师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不过大臣偷偷打量他,想要在他面上寻找出端倪,然而谢清碎依旧话很少,除了一件有关吏部变动的事之外,全程没有说话,看上去和之前并没什么区别,与新皇之间不冷不热,好似只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君臣。

可都封赏成这样了?怎么可能只是平常?

一下朝,有不少臣子围在谢清碎身旁,想要与他说上话。

但基于他现在的身份比从前还要贵重,如今敢往他跟前凑的,也都是朝中重臣,这些在官场上浸淫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即便有心打探,也不会表现得过于直白。

谢清碎几句太极打下来,旁人见他无意详谈,只好知情识趣地不刨根究底了。

只能在心中继续毫无厘头地揣测。

这时,他们倒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倒推出,在宫变之前,谢清碎就给萧烛行过方便。

只是对两人结盟的缘由,依旧没什么头绪。

有大臣怀疑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极其隐秘的血缘关系,要不是两人年龄相近,客观上无法达成,恐怕连私生子这种离奇的猜测都要冒出来。

谢清碎很是经受了一段时日的揣测。

不过这样的情况对他而言,早就不是第一次经历,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不久,殿试第一次走上金銮殿的时候,便开始被旁人放在目光下剖析,恨不得将他的皮肉拆解开,将他的秘密、立场打算都窥伺得清清楚楚,反复打量是否符合自己的利益。

此后,这样犹如附骨之疽的目光再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谢清碎忘了他是怎样适应的,穿越之后最初那几年时光像是蒙了一层雾,如今他回头望去,只能模糊地窥见边角,连自己也无从分辨其中的心情。不过如今已经可以不再受影响。

在这些目光中,谢清碎察觉到一道有些不同的。

是祝林,他几日前刚升任了翰林院掌事学士,即便是历代中,也少有他这个年纪就当上了翰林院一把手的。

按理说正该是春风得意之时,只是不知为何,祝林近日却少有笑意,异样到旁人都看出不对劲了,私下猜测他是否遇到了什么变故。

谢清碎与他先前是有些交情的,他中毒醒来后还特意赴过祝林的宴请,感谢他的关怀。

但这回谢清碎升官,熟悉的不熟悉的大臣都纷纷凑上来,祝林除了递过一道恭贺的帖子外,却不曾下过邀约,有时在朝堂上,祝林偶尔看来眼神,也泄露出些许复杂惆怅。

谢清碎:“……”

他略一思考,便生出一道猜想。

这人恐怕是怀疑他和萧烛之间的关系并不清白了。

祝林是个聪明至极的人,又对他有过别的的心思,萧烛上位后,对他的封赏可以说是毫不掩饰,这样的情况下,祝林能率先猜到几分真相,并不算奇怪。

谢清碎转瞬间将事情想得清楚,却仍旧没太大波动。

说到底,别人怎么做,终究是别人的事,与他没什么关系,祝林不说,他总不能上赶着去问。

至于祝林如果真的猜到了他与萧烛的关系,是什么心情与打算……

谢清碎懒得忧心还没发生的事。

系统看了半晌,下了总结:“我懂了,这个就叫做败犬吧!”

谢清碎不知道它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无奈道:“……不要乱用词语。”

就这样平淡也不平淡地过了两月。

对于同僚们发来的邀约,谢清碎没有再像朝假时那样全部拒绝,挑着去了一些,大多是诗会学府这种中立的场合,萧烛登基后加开了三年恩科,引发了一股向学的风气。

大盛如今整个官僚系统人手紧缺,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现状。

宫变后被清算的京官还不算什么,清算了顶头官员之后,下面连根带泥地拔出来了不知道多少中低层官员,即便已经提前考虑过许多并未赶尽杀绝,也依旧造成了基层官僚系统的运转紧张,这才是真正的隐患之处。

况且,朝中已经表现出想要改革官员考核与升调一事的苗头,虽然此事并非短时间内可以尘埃落定,但可以预见的是,长远来看,官位的轮转大概比如今要快许多。

也就是说,读书当官的机会更大了。

大盛极快地兴起一股向学热潮。

只是这年头读书昂贵,并非想读就能读上,对此,朝廷正在拟订扩大对贫困学子补助范围的政策,连着多日的早朝为了此事吵得不可开交,补助要钱,钱从哪里来?国库刚因为江淮水患掏的干干净净,这时候割谁的肉谁不疼?

凡此种种,只要一涉及钱财,总是吵得尤其激烈些。

值得一提的是,在补助对象是否包含女子这一条,争议了许久。

大盛并没有律法文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入学,只是正式一些的学堂,许多都不招收女学生,女子要想读书,只有大户人家给女儿单独请私塾先生,这样的花费,非大富大贵之家难以承担。

这样的状况在江南经济繁茂一带相对较少,江南贵女继承家产的不在少数,甚至因此刮起一股赘婿风潮。钱在哪里话语权就在哪里,这样的状况下,当地的学堂自然可以灵活变通了。

至于盛京,风气不算最保守的,但跟江南一带还是有所差距。

最后还是考虑到普通人家极少有愿意供女子读书的现状,就算允许也只占到细枝末节的比例,再加上别的条目看起来更让人上火,才勉强通过了这一条,朝臣们接着吵别的条目去了。

看起来只是不起眼的细微转变,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万事万物总是从微小起始。

即便短期来看,这条决议下来,有了朝廷的明文规定,往后那些古板的老学究再想公开叱责女子修学,也要多掂量几分了。

不过,总的来说,这些都是要往后许多许多年,才能看到成效的东西了。

这两月的朝政,对于谢清碎而言,其实与从前并无太多变化。

非要说的话,升了官之后,他反倒比从前清闲许多。

如今的朝政状况和从前大不一样,萧烛对朝堂的掌控力极强,几乎到了霸道的程度,他表面上除却宫变后的那一次大清洗之外,并未再展露过残酷的一面,但不知为何,等到反应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朝政理顺了,下头的官员办事就顺利许多。

谢清碎在吏部提拔了两个能力不错、且已经观察了好几年的下属为左右副手,让他们渐渐接替自己手中的事务。

虽然谢清碎如今因为吏部尚书的托付,还担着侍郎的职位,但已经不需要像以往一样整日耗在那里。

他如今在宫中呆的时间更多些,七日里有五日进宫,一待就是半日,甚至时常在宫中留宿。

对此,几乎无人非议。

毕竟他如今已是太师,储君的老师,进宫教授太子,天经地义。七日只去五日还算少的,换成他们,恨不得七日中能去八日,直接住在宫中!

在宫中留宿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君王为了显示对臣子的爱重,时常用留宿宫中作为一种名誉上的赏赐,若换成别的臣子还有琢磨一番的价值,可谢清碎都封赏成这样了,这样程度的小赏赐,实在不值得再大惊小怪。

大概是两人的态度实在太坦荡平常,别说揣测谢清碎借教授太子的名义与皇帝幽会,至今都压根没人往相关方向想过!

谢清碎……谢清碎坐在萧烛桌案旁,想,其实他原本不是这么打算的。

他进宫一开始并不是为了和萧烛幽会,至少不是单纯为了这种理由。

但是,他也很头疼:“让一个三岁的孩子每天上六个小时课,还是太不科学了。”

系统无脑赞同:“就是就是,古代小孩没人权啊!”

谢清碎实在无法对着还没自己腿高的一个小孩子,制定那么严苛的学习计划。

总觉得是一种虐待。

况且,小太子才刚到新环境,并不适合当即开始高强度的学习。

恭亲王妃离京、小太子搬到东宫后,虽然不曾大哭大闹,但这么小的孩子刚离开母亲,怎么可能不慌乱?

无非是压在心里不敢表现出来。

这么浅显的道理,谢清碎当然懂得。

但他对细微的情绪实在不知如何处理,他一向不擅长这些,若是与他同样的成年人,彼此对私人的界限心知肚明,谢清碎还可以从容应对。

可如今这样一个柔弱幼小的生物,谢清碎没法用以前的经验对待他。

那不是欺负小孩吗?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人类生物居然有着如此大的杀伤力。

谢清碎难得产生了一点类似“苦恼”的情绪。

转机出现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看着冷肃不近人情的萧烛,竟然意外地和小太子相处得不错。

这个“相处不错”,并非那种常规的两人和乐融融的,小太子与萧烛之间很少说话。

偶尔有交流,基本也不是什么温情的内容,大多是萧烛冷淡地嘱咐或者问询几个字,小太子有时候小声回应,有时候只是单纯点头或者摇头。

但谢清碎明显可以观察到,在萧烛身边,小太子明显没有面对其他人时候的那种紧绷。

可以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

他有一次进宫,就撞见过萧烛在看舆图,小太子在不远处抱着一个玩具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谢清碎一进门,小太子听见动静便醒了,规规矩矩地和他见了礼,而后挺直小腰板坐在一旁,再没有睡着过。

谢清碎琢磨了一阵子:“看来这孩子不喜欢别人过于关注他。”

或许是生父早逝,生母也过早分离的特殊成长环境,造成小太子的性格有些敏感。

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揣测大人的想法了。

谢清碎观察过他的资质,这孩子确实如萧烛从前所说,生性聪慧。

但或许正是因为太聪慧了,才会这么小就开始有自己的所思所想。

谢清碎说不好这种敏感是好是坏,敏感是一种天分,但这样的孩子总是活的比旁人辛苦些。

他若有所思道:“或许储君这条路,对他而言会有些艰难。”

萧烛对谢清碎还没开始就先心软的行径不做评价,只是平静道:“如果觉得不合适,重新挑一个。”

谢清碎怔了一下:“……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