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城,花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他每日都要统计患者和死亡人数,记录在册。此行没有文书随他来,随他来的人又都不愿意帮手。于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整日都是焦头烂额。
这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跑到花竹面前,她还是稚气的童声,脆生生地对花竹道:“今日患者总共二十五人,另有一人昨夜去世。”
花竹笑道:“这话是谁与你说的?”
小姑娘被问,也不怯场,回道:“我自己数的!”
花竹记得这个小女孩,她整日混在流民营地之中,小脸儿蹭得黝黑,但笑起来一口牙齿白花花的,眼睛亮如星辰。
他以为她是哪里来的乞儿,没想到居然识数。既是如此,那定是有爹娘教养了。花竹今日难得得了片刻喘息,蹲下来给小姑娘擦了擦脸,问道:“你叫什么,你爹娘呢?”
“我叫宝娣,阿娘在照顾伤患。”
“阿爹呢?”
小女孩仍旧是脆生生地答了:“阿爹前些日子死了。”
花竹觉得这孩子还小,大概还不晓得生死。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十三岁丧父,已知悲痛,眼前这个孩子未免太冷漠了一些。于是又放缓了语气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吗?”
宝娣大眼睛骨碌转了一圈,说道:“就是再也不会回来打我和阿娘啦!”然后欢欢喜喜地跑走了。
花竹静默了片刻,道了句:“也是活该。”掀帘进帐,清点患者。
整个营地只有一顶帐篷,是花竹带来的,他想着给染疫之人搭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但罗翁说此病要通风,于是帐篷并未封死,而是在四周挂了几个布帘遮挡。
众人见花竹入内,随意招呼了几声,便又忙回手头的事情。相处这几天,花竹几乎事事亲躬,他们知道这位大人不讲虚礼,也没什么架子,来到此处,是真心实意来治疫的,也就没有了官民那层隔阂,都拿他当自家兄弟看待。
花竹巡视一圈,做好记录要出门,落笔一瞬间,惊觉今日伤患果然是二十五人,不禁对刚才来去无踪的小姑娘刮目相看。如果她不是瞎蒙的,那便是她确实识数,而且还数得一个不落。
此刻他再想寻那小女孩,对方却已经不见了踪影。这诺大的营地几乎无边无际,花竹想着此事晚上再说,便出帐写信去了。
最近几日,他每天都要去一封信给县衙,内容无非三件事:讨粮、讨药、讨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