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巴掌来的突然, 在时鹤书反应过来的时候,景云的半张脸已肿的老高。
仔细看去,那鲜红的手掌印甚至有些渗血。
“你打自己做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 景云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并不忘理理时鹤书被他压出褶皱的衣摆:“无事,九千岁。只是顺手……”
时鹤书:“……”
顺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还重成这样?
时鹤书注视他片刻, 轻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寻府医吧。”
“是,多谢九千岁。”
得到指令的景云很快跑没了影, 而时鹤书垂眼看着被理好的衣摆, 眼睫轻颤了颤。
真是……
他轻轻抚过衣摆,又移开视线, 摊开掌心。
狰狞的伤口早已消失不见, 唯有大片赤红告诉时鹤书,他所感受到的痛楚是真实。
日光透过窗棂洒向室内,独坐于床榻边的时督主缄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 摊开的五指缓缓蜷起。
他似乎想了些什么, 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
唤来小太监传了水。亲自打湿了帕子的时督主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手掌与五指。浅淡的血腥萦绕在他的鼻尖,却并未使他蹙起细眉。
一盆水渐渐变做了血红,如白玉般的手也恢复了原本的色彩。时鹤书将帕子丢到水中,站起了身。
“更衣。”
那身染血的衣袍被褪下,一袭绛紫长衫再度裹住了无瑕的皮肉, 纤细的腰肢被革带勒出,双鱼玉佩坠于腰间,与青玉发冠遥相呼应。
时鹤书的确生了副好容貌。
哪怕失血过多使他更为苍白, 近乎鬼魅,但那似山水画般细腻的眉目依旧令人沉醉。束起的长发没有遮掩那张如雕如琢的精致容颜, 若不知这是臭名昭著的时督主,任何人来看都会将他当做谁家娇生惯养长大的玉面郎君,或是新科探花郎。
可惜,他不是。
在收起沾染血污的衣物后,侍女与太监皆有序退下。
大门再度闭合,时鹤书坐到了桌案旁。
那双无情似多情的桃花眸扫过桌上的琉璃器,被水打湿的繁花落在一起,似被取下的春日,绚烂间透着已落幕的美。
快要入伏了。
无声欣赏片刻后,时鹤书敛了视线,取下朱笔。
立于一旁的小太监静静研墨。朱笔浸满鲜红的墨汁,落于奏章上,留下如金戈般的字迹。
在其位,谋其事。
身为权倾朝野,独揽大权的时督主、九千岁,时鹤书身上的担子并不轻。
特别是在太后倒台后。
纵使在与时鹤书的对垒中,太后一直落于下风。但也不代表她是废物。太后手上的权利并不少,不然也不会有官员心甘情愿的追随她。
权利交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交接的还是上位者的权利。时鹤书近日只能睡一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忙碌。
但他甘之如饴。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
太阳渐渐被山峦吞没,残阳烧红了半边天,日光凝成的血几乎要滴落到这人世间。
“督主。”自宫中赶来的东厂太监垂着首:“那位已醒了,欲要见您。”
朱笔落下,鲜红且锐利的字迹跃于纸上。仍在批阅奏章的时鹤书淡声道:“知道了。”
没有得到退下命令的东厂太监立在屏风外,静静等待。
而未过多久,随着清脆的落笔声传来,屏风内如松竹般的纤长人影站了起来。
染血的纱布缠住了已恢复如初的左手,绕过屏风,时鹤书抬起眼眸,看向自觉伸出手的东厂太监。
他将右手落到对方的掌心:“走吧。”
栖凰宫。
垂柳绦绦在风中轻晃,原本青绿的柳枝在残阳映照下变做暗色,透露着浓郁的不详与狰狞。栖凰宫的殿门大开,带着夏日暖意的风卷着檀香,扑到时鹤书的身上。
苍白的手提着衣摆,时鹤书垂下眼帘,缓步迈入了栖凰宫的大门。
“太后。”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端坐于高台上的太后似乎正在小憩。
她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过长的青丝散落,垂满了整个凤椅。
忽然响起的声音清润却又骇人,打碎了她的清梦。太后的手僵了一瞬,随后猛地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