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瞬间, 烛阴与景云双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如收起獠牙的猎犬,对着主人俯首卖乖。
因频繁枪声而炸毛的猫窝在时鹤书的脚边, 季长明看看那两只被残忍蹂躏过的靶子,又看看一副乖觉模样的两人,一时无言。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收起了景云与烛阴手中的火铳。
景云与烛阴不出意料的进入了神机营。
“你们既是督公的人,便不需住在军营, 只要每日训练时来营中报道便是。”
在临别时, 季长明拿出了两个通行令牌,并告知了他们军营每日的训练时间。
自此, 烛阴与景云都成为了神机营的士兵, 并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与……
良性竞争。
烛阴与景云本就天赋异禀,且又互看对方极不顺眼。因此在军营中,他们不是在争第一, 就是在争第一的路上。
而争强好胜的气氛是会蔓延的, 更何况还是军营这种地方。
几乎全是新兵的队伍个个都不服输,也个个不愿屈居人后。于是他们每天都在拼命训练,只为压过那两个疯子,争得属于自己的第一。
季长明提及此事时笑的嘴都合不拢:“督公,当下他们所在的队伍都要比得上五军营了!”
五军营, 大宁精锐中的精锐。
时鹤书垂眼轻笑:“还是多亏季尚书慧眼识英才,才没让两个好苗子埋没在本督这里。”
“不!”季长明睁大眼:“怎么会是我的功劳,分明就是督公!一开始也是督公要送人来的!长明如何能抢督公的功劳。”
“而且……在督公这里, 又怎么算得上埋没。”
季长明低声却又坚定,而时鹤书看了看他, 低笑一声:“季尚书啊……”
弯弯的眉下是弯弯的眼,垂下的长睫仿若珠帘,一双明眸若隐若现。水润的唇轻轻抿起,时鹤书笑的含蓄又内敛,像古画上含羞带怯的美人。
季长明注视着时鹤书的唇,耳根不自觉攀上了几分热意。
他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对了,督公可要去看看他们是如何训练的?”
茶杯抵上了唇瓣,水润的粉唇被压出些许肉感,时鹤书轻抿了口茶,思索片刻后缓声拒绝:“本督近日都没有时间,怕是要辜负季尚书的美意了。”
季长明虽有些失落,却也应声道:“那长明便等督公有时间了,再寻个好日子与督公去军营!”
时鹤书放下茶杯,轻声应下:“好。”
……
时鹤书的确很忙。
或者说,他一直都很忙。
当今的天下大事皆要从时督主的案上走一遭,而有不少小事亦会被官吏汇报给他。
除此之外,时督主还要盯着逐渐临近尾声的新法试行,已确保不会出什么差错与乱子。
要忙的事太多了,要做的事也太多了。君不见一日共十二个时辰,时督主恨不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要,尽数用来处理公务。
而就在这样无休止的忙碌中,时间慢慢来到了夏末。
建元三年的夏天,是一个多雨的夏天。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砸到地面的水洼中,溅起不大的水花。
梧桐树的树叶被雨水砸落不少,此时它垂头丧气的立在风雨中,倒有几分去岁酷暑时的萎靡。
油纸伞接着豆大的雨滴,马车迎着雨幕,自督主府驶向了城外。
大宁,顺天府,北通州。
京城虽是大雨,但北通州却并未下雨,只是依旧阴沉着天,大片大片的乌云摞在一起,似藏着雷公电母。
“听说,北通州新来的判官常来新法试行区?”
在翻看新法的试行成果时,忽然想起此事的时鹤书顺口问道。
北通州知州搓着手,有些无措道:“薛判官是农家子出身,就对这些感兴趣。他闲时也常来帮农人理田,并未影响到新法……还望督公莫要怪罪。”
时鹤书微微扬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