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楚昭岚临江阵,会将惊门向底开。”
这是东楚民间童谣传颂的《临江歌行》。
讲的是东楚国昭岚军主帅所创的临江阵,惊险奇绝,九死无生,乃当世奇门阵法之翘楚,然而掌阵者往往选择将阵法八门中的“惊门”朝向敌军设立。
不会用太过慈柔的“生门”与“开门”御敌,却也不会即刻便以“死门”将来人绞杀彻底,而是选择威严凌厉但仍留有余地的“惊门”,既震慑敌军,也有留人一条生路的雅量。
然而,其实只有容毓自己知道,世人所传的什么“儒将大仁”、什么“君子高义”都是胡吣,压根就没进过他的脑子。
“惊门”迎敌之举左不过是他的性子使然。他虽然心机深沉权谋铁腕,但若非过于触及他底线,他是挺乐意高抬贵手,扮演一个掌握着生杀予夺却教人感恩戴德的角色的。
世人恨他、惧他、憎他、恶他,在背地里诋毁辱骂、口诛笔伐他,临当面了却不得不感激涕零以头抢地,跪他的不杀之恩。
他觉得这样玩弄些没有什么威胁的敌人,顶有意思。
因此他府邸的“挽卷斋”所设的守门法阵,便沿用了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初闯入阵之人,走的是阵法的“惊门”,暂时并无杀身之险,却会接连被其中机关傀儡惊惧。若是识相的便退出们去,临江阵不追穷寇;倘若仍然执意闯阵,那方才会触及“死门”“伤门”的御守机关,被阵法嚼碎吞没。
可是,方才他手一触碰门扉,里头便直直杀出几股毒针,这分明已经是死门之相。有人偷偷调拨了阵法八门的顺序,意图将进入挽卷斋的人就地格杀。
不知怎的,容毓想到一个时辰前误闯临江阵的姜辞,忽然心口猛地一窒,像是有什么突然攥紧了心脏,不管不顾地一手将门扉震碎,抬脚就往里闯。
进门的刹那,四方风紧,黑暗中无数阴诡机关犹如毒蛇一般倏然而至。这是他亲设的阵法,容毓对其了如指掌,但再熟知也架不过兵刀神速,他纵跃凌空,几下滚翻,倒吸一口气整截腰腹都收紧,感觉凉飕飕几缕冷风擦身而过,是那些一剑封喉的机械连弩。
尚未等他落地,狼牙杵便跟着袭来,八个方向往他身上招呼。容毓躲过一个,一仰身踏在另一根上稍作借力,又往高处去,将腰一摆,竟是从八只棒子中间唯一的罅隙中跃出,随后探手擒住刚刚纵出墙壁的石剑剑柄,借着它一剑入地之势,被安稳地带回地面上来。
他凭着记忆接连惊险避过阵法中的杀伐机关,即便是他,到了最后也衣裳皆裂,狼狈地被锋刃刮得一片一片的,“死门”中四下纷飞都是他被削下的衣服碎片。他提着身法一刻不停,最短时间内找到“死门”的锁阵机关,当即扳下来。
一瞬间刚刚还凌厉生杀的机械刀兵尽皆停了下来,顿了一瞬,听见墙壁里一阵闷顿又剧烈的齿轮锁链的声音,紧接着有什么绷断了,就像推倒了骨牌一样,断了这个与之相连的其他环节跟着一起断裂。一霎满室都听见“叮叮当当”的金属声,那些停顿在空中的铁器少时铿锵落地,激起滚滚浓烟。
容毓拿半片袖子掩了口鼻,往下一扇门里闪身进去。
临江阵,总分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并且一旦阵法启动便是各自运作,唯有相辅,并无相连,因此即便他作为阵法主人入了阵,也必须找到每个门的阵眼,破了此门后方能脱阵而出。
容毓一门一门地闯,好在他熟悉阵法,且身手灵敏,是以虽然狼狈,却有惊无险。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姜辞被困在了哪一门,只能挨个硬闯去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