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个言简意赅,二人厮混了这样久,早就该有答案的问题。应闻隽却像被问住似的,看着桥下往前奔涌的水,直到一截香烟燃成了灰,不堪重负地被风吹落,他才猛地回神,又凑到嘴边吸了一口。
应闻隽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有试过,不论做什么事,都不需要费什么力气的滋味吗?”
六姨太想了想,沉声道:“刚嫁到宋家的时候。”
“那时老爷对我还新鲜,连带着宋家的下人也高看我一眼,什么好东西都往我这里送,我爹娘那边缺什么了,我还没开口,管家就主动派人送过去。我想去听戏,还没吩咐,车子就在外头等着我了。好像人人都把我说的话当回事,都把我说的话记在心上。”她落寞地笑了笑,假装去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却是擦掉眼泪,故作轻松道,“哥哥你是做大事的,这些在你听起来,可能也不值些什么,但却是我长这么大,过过最舒坦的日子了。”
应闻隽换了只手拿烟,揽住六姨太:“你问我爱不爱赵旻,在不在意赵旻,我没认真想过。我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好纠结的,不重要,因为我有更想要的了,既然想要的还没有真正靠自己得到,可能会随时失去,又为什么要去纠结一些次要的。。”
二人取暖似的依偎在一处。
“我从前把情爱真心放在第一位,是有些想当然。没尝过做什么都不需要自己费力的滋味,等尝过了,有了更想要,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以前看中的那些,好像也没那样重要了。”
应闻隽抽了最后一口,烟蒂落在地上,被他拿皮鞋碾灭,他低声笑了笑,说道:“我现在就想日子过得舒坦些,顺心些。如果使唤一下冯义就能达到目的,为什么不呢?老情人怎么了,摸一下手又怎么了。走吧,回家了。”
六姨太被他揽着往宋府走,却隐约觉得应闻隽内心真正想要的,不似他嘴上说得那样简单,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没有想明白。
她觉得应闻隽说起赵旻,语气中总有股她读不懂的惆怅。
只有爱才让人痛苦,爱才让人惆怅。
如果被老情人摸一下手真的无所谓,应闻隽又为什么要在冯义走后拿软布擦手?
可她知道她的哥哥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清醒的人,有些话不需她去自作主张地提点戳破,应闻隽总会自己想明白。
翌日一早,应闻隽按照原定计划同潘子欣的人一起飞去香港查看店铺,没再管宋家的事情,任凭宋家再如何鸡飞狗跳,大太太如何在家中哭闹撒泼,都同他没有关系。
宋千兆自顾不暇,自然不会管应闻隽去了哪里。赵旻却为此发了脾气,一通电话追去香港,问应闻隽怎么临别前一夜都不来找他。
应闻隽当时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心情应付赵旻,敷衍道:“你矫情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就出差几天而已。”
然后把他的电话给挂了。
他又从香港出发直接飞去了重庆,从重庆转四川,和赵芸见了一面,等再折腾回天津,一出火车站,就瞧见管家带着他手下常来往的一位掌柜在外头等着他,是赵芸那边的人。
赵芸的人来见他不奇怪,可二人不是刚在四川才碰过头?
应闻隽以为出了什么急事,忙走过去。只见那掌柜头上都是汗,还有些难为情似的,说了句:“应先生,咱们的货被扣在海关总署那边,他们不肯放行,我敢肯定手续文件是不缺的,就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按说这种小事不该来找您,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