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萧让就要发落阿越带云歇走, 阿越心下犹豫,最后还是出声叫住二人。

阿越不怕死,死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就是另类的解脱,他无所谓萧让怎么发落自己,反倒更担心云歇。他阿越是利用人,却也绝不亏欠人。

云歇什么情况他还不清楚,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何事?”萧让冷道。

云歇被萧让牵着心头直跳, 暗道这人莫非要带他回去为所欲为?

阿越尴尬道:“陛下和云相近日最好莫要……行|房。”

“你……”云歇恼羞成怒,刚要出声呵斥,转念一想,阿越简直是困了递枕头。

云歇嘉奖地瞥他一眼。

萧让神情淡淡:“为何?”

阿越自己也不确定, 不敢乱说, 怕牵扯过多, 只得悄悄朝云歇眨两下眼暗示他配合自己, 轻咳道:“方才云相同草民提及,他近日身子不适, 有心无力。”

云歇:“……”好一个有心无力。

萧让立时蹙眉,偏头看云歇, 眼中暗含关切:“相父身子不适怎的不告诉朕, 朕自寻了太医——”

云歇摆摆手:“并无大碍, 只是的确……有心无力。”

“不可,”萧让眸中深暗的欲登时散了, “相父今日先歇着, 朕明早叫太医——”

云歇本就没毛病, 忙打断:“不用!应是这几日过于劳累,歇歇便好了,不用兴师动众。”

“当真不用?”萧让还是不太放心。

云歇正欲摇头,阿越却出声了:“云相最好还是让太医瞧瞧为妙。”

云歇瞪了他一眼,暗暗磨牙,怎么这人刚才帮他,这会儿却开始戳他轮胎?他又没病,这太医一瞧不就露馅了?

萧让握着云歇的手,眉头蹙得更深,突然探手去摸云歇的额头和脸颊:“相父,你似乎微有些发热。”

云歇倒觉得自在得很,白他一眼:“是你手冷。”

萧让回身冷瞥阿越:“你倒是有心,看在相父的面上,去领二十杖,若再生事端——”

阿越一喜,未等萧让说完,立即磕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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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歇好说歹说才劝住萧让没给自己找太医。

他在萧让寝宫偏殿歇下,第二日被萧让叫醒,迷迷糊糊之际见萧让拧着巾帕要替他擦手,桃花眼里萦纡着的那点睡意顿时给吓散了。

云歇猛地缩手,清瘦的脊背抵上床角:“你这是做什么?!”

“相父身子有恙,让儿定当事事躬亲,好好伺候相父。”萧让莞尔一笑。

“我没病!”云歇不乐意被他碰,“你不去上朝?”

“朕对外宣称相父病了,自己要留下照顾,特地改了晚朝,好——”

云歇还以为他要小题大做留下来折腾他,怒道:“我再说一遍,我没——”

萧让没等他说完,淡哂补充:“好白日带相父去青楼见谢不遇。”

“……”云歇到嘴边的话溜了个弯,装模作样地捂着心脏,弱弱地喘着气,“我病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那种。”

萧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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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歇望着青楼匾额上的“死我之户”四个大字,莫名有点心虚,悄悄挪开了视线。

这名儿还是他当年年少气盛时给取的,现在看着太丢人了。

“死我之户?”边上有新来的嫖客别扭地念了一遍,问门边的引人,“为何叫这名儿?也忒不吉利了,还有个死字!”

引人笑,指着匾额同那嫖客解释:“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这匾额可是云相所提!”

萧让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戴着人|皮面具的云歇。

那嫖客显然是喝多了,脑子不太清醒,连连摇头:“难怪如此没文化。”

云歇:“……”

“放肆!”身后承禄忍不住喝道。

萧让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边解狐裘边同那人道:“雅配俗,才是玷|污,死我之户,全句是‘妇人月夸下三寸,乃生我之门,死我之户’,这青楼为何叫这名,还不明白么?”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神情凛然冷淡,声如清泉,一身锦衣贵气逼人,自矜又沉静,惹得门内的妓|女不断朝他暗送秋波。

云歇心道一声见鬼,他分明勒令萧让不许读民间□□,怎的他连这都知晓。

那嫖客体会了下,猛地一拍大腿,连连称好:“我是个大老粗,但听公子这么一说,这名起得太妙了!死我之户,我还真希望死在那里头!”

边上入青楼的闻言,纷纷露出会心又淫|荡的笑。

有人赞道:“云相当真是个精于此道的妙人!”

萧让含笑望云歇一眼。

云歇打了个寒颤:“……”

等着谢不遇出来的当口,云歇明明迫不及待,却莫名困得不行,桃花眼将掀不掀,单手支颐,下巴微顿。

终于在他连打七八个哈欠后,萧让看不下去了,蹙眉问:“相父怎的近日这般嗜睡?昨日明明早早歇下,今晨却睡到快日上三竿,方才在马车里又睡了大半个时辰。”

萧让一脸一言难尽。

“……”云歇感觉受到了嫌弃,尴尬不已,一回想发现他近几日好像是睡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干什么都没劲。

承禄忙打圆场:“怕是天冷了嗜睡。”

老鸨领着谢不遇出来,谢不遇先瞥见昳丽惹眼的云歇,还未来得及露出狂喜神色,一侧目瞧见坐在云歇边上同云歇说着话的萧让,顿时跟见了鬼似的哆嗦得不行。

“你们且叙旧。”萧让淡瞥谢不遇一眼,极自觉地领承禄出去了。

室内只剩二人,谢不遇明显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迹不存在的虚汗。

“谢小倌?”云歇把玩着茶盏,调侃道。

谢不遇说起来还算是萧让的表哥,他生母是先帝的妹妹,元熙长公主,也就是萧让的姑姑。

云歇估摸着,要不是有这层在里面,谢不遇也就不会是发配青楼那么简单了,毕竟辱骂圣上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谢不遇是顶尊贵的皇亲国戚,却也是个首屈一指的纨绔,成日寻欢作乐、摸鱼等死。

谢不遇没好气道:“你看我这样像卖|淫的么?”

谢不遇穿着件粗陋的短衫,外头罩着破絮填的灰色袄,却难掩俊美,他懒懒散散地站着,气质风流浪荡中带着点痞气。

“不太像,”云歇老实摇头,走到横栏边,扫了眼楼底下从容饮酒观戏的萧让,“那他这半年让你干嘛了?”

谢不遇的脸痛苦地扭曲了瞬:“我说你能耐真是不小,能把人原来那么乖一孩子养成现在这逼样。”

“……”这锅扣得猝不及防,云歇气了,“不是,他怎么你了?”

谢不遇生无可恋:“老子多半要断子绝孙了。”

云歇瞪大眼,朝他下半身看去:“他把你阉了??”

“那到没。”

云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谢不遇又一脸绝望:“比阉|割还惨。”

云歇:“……”

谢不遇脸涨得通红:“他倒是叫人好吃好喝供着我,就是老叫妓|女、小倌什么的,在我眼皮子底下……”

“什么?”云歇催促。

谢不遇又是一脸生无可恋:“交又欠。”

云歇手一抖:“……”

“让我看得见听得见却吃不着,时时刻刻气血上涌,又得不到纾|解,”谢不遇像是找到了闯祸孩子的爹,一个劲地控诉,“你知不知道,他让人把我手系起来,这样我就没办法自己解决,你瞧瞧,这是人过的日子么??我现在彻底……萎靡不振了。”

“你说这鬼主意是不是你教的??”

云歇却是不住出神,萧让虽然整蛊了谢不遇,却并未对他下狠手,毕竟谢不遇的所作所为,明面上可以说是罪该万死。

长公主于萧让并无半点照拂,当年甚至差点落井下石,萧让本不用留情面,最后却还是从宽处理,给他的朋友留了条退路。

自己误会他了。

可萧让为何心软?

既然萧让对谢不遇小惩大诫,那其他几人,他是不是也可以认为……

“我都这么惨了,你怎么还笑?!”谢不遇见云歇嘴角不住上扬,满脸不可思议。

云歇登时收敛了笑:“我这不是来救你了么?”

……

天色渐晚,萧让上了马车,倾身去拉云歇,云歇却磨蹭半天不伸手,恹恹地望了眼边上舔糖葫芦的小男孩。

“怎么了?”萧让疑惑地往探身一望,也看到了那个小男孩,一个诡异又荒谬的想法冒了出来。

“……相父饿了?”

云歇脸红了瞬,怒道:“没有!少废话,快些回去。”

“这么急着回去,”萧让若有所思,绷紧嘴角,“回去吃东西么?”

云歇被戳破心思,气得转身就走,准备去上谢不遇的马车,却被萧让扯了回来。

“饿了就说,”萧让无视他的挣扎,牵着他往边上酒楼走,“说你两句脾气比天还大,什么话经你那儿一过,都能成讽刺。你这样容易吃亏知不知道?”

“你闭嘴!”云歇火大,“毛还没长齐凭什么教训我!”

萧让掠他一眼,淡哂:“我毛长没齐你不知道?”

“你……!”云歇万万没想到他光天化日还敢开黄腔,瞬间羞愤欲死。

萧让由着他拧巴,牵着他上了二楼雅座。

上菜后,先前还时不时怼他两句的云歇瞬间安静了,萧让也未承想尝遍珍馐的云歇竟还会对食物产生饱腹以外的兴趣,而且显然……这兴趣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