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河在城郊找到家小医院,粗率地正了骨,打上石膏,而后家也没回,就近寻了处四十块一天的便宜招待所住了下来。
期间白夏莲电话都快给他打爆了,他只接了一通,不等白夏莲开口,报了声平安便挂断关机,重新躺回到潮霉的床上。
他眼皮还没来得及阖上,隔壁便又传来年轻小情侣龙精虎猛的叫床声。赵白河觉也睡不着,死盯了一阵那渗出一圈圈脏污水印的天花板,起身去没窗的小卫生间,打开龙头抓水洗脸。
油花花、生着黑斑的镜子里,赵白河吊着只手,乱发结成一绺一绺,半裸的上身留着道道紫红淤痕,狼狈搞笑跟条癞皮狗似的。
选择附二院作案的原因有二:一来杨伟伟在这里过生日,亲戚多,见证者就多;二来他看过太多老母亲被不孝子女气晕的故事,生怕自家老娘也两腿一蹬,气岔过去没地方救。只是没想到白夏莲如此耐得住气,剽悍得要死,一番折腾下来越战越神勇,反倒是自己到医院里走了一遭。
消肿药一日三次,去痛片也吃了一包半。赵白河花了三天时间,躲起来独自舔干净伤口,才找准了一个爸妈都去上班的下午,摸回家里开始收拾衣服。
才过了季的昵子大衣、夏天穿的短袖和又旧又皱的蓝色竖条纹衬衫,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便宜货,也不知道自己还非得回来这趟干什么。赵白河把周檐送的领带夹揣进裤兜,叠了几件衣物,却觉得费事得要死,干脆拿了个大的超市塑料袋,一把薅起柜子里的衣裤随便塞了进去。
把装衣服的塑料袋打了个结扔在脚边,赵白河开了手机。手机里早已经被拉拉杂杂的信息和各方未接来电充满,他点也不点开,径直开始选车票。
才刚跳转到付款界面,微信便又弹了一条消息出来,赵白河一看,是杨伟伟。
杨伟伟:大表哥,小表哥在找你。
这倒霉货,听说可算是出院了。
在砸掉杨哥婚宴的第二天,赵白河带着白夏莲炖的排骨和自己买的果篮去医院探望杨伟伟,可伫在病房门口,却久久没有踏进房门。
“之前周檐在杨辉婚礼上乱摸赵白河,还差点把人赵白河给强奸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
“早听说了。我一直就觉得周檐那小子神经兮兮的,平时话也不吭……他妈本来就是神经病,孩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给你们讲,那种东西那都是要遗传的……”
“得亏是赵白河脾气好,想着要给他这弟弟留点脸面。要是换个人,肯定早把他扭到局子里去了,光是精神损失费都要告他个百八十万!”
“唉,小赵确实是个好孩子,人开朗嘴又甜,往那儿一站标致得很,比我家这倒霉伟伟出息多了。”
“……周檐之后竟然还要去学校当老师,我都怀疑高考和编制他都是作弊搞的,要不就是走了什么后门。”
“神经病、强奸犯、同性恋,连自己哥都能下手,这种人也能去学校教书吗?四中的招聘也太水了吧……教的都是些未成年娃娃,哪天学生不得也遭殃啊?反正我要是家长,我肯定得闹……”
“要不我去四中反馈一下这问题,我在那边有关系……实在不行还可以联系教委出面解决,我那上头也有人。”
赵白河靠在病房门口的墙边,静静听着亲戚们对自己的褒奖与同情。眼前并不像是一个能让人安心养病的地方,白灯在白色瓷砖上反白光,活动病床火急地推来又推去,机械的呼叫铃、吊瓶的哐当声,局促的走廊成了扩音器,催得人肉颤心惊。
赵白河听了很久,听亲戚们将赵家白家周家通通点评了个遍,又听他们把杨辉和他老婆的生辰八字也讲完,才用发软的手重新握紧礼品的提把,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里,主角杨伟伟在床上戴着耳机专心致玩节奏游戏。坐在床边的那一水儿来探病的亲戚,见赵白河来了,便停了八卦,纷纷乐声乐道向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