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饮这行当里打工糊口的,打荷仔、传菜妹,大多是些外地乡镇漂来的小年轻,过年也回不了家的人不在少数。但家回不了,节总要过吧?于是除夕夜的麻将团建就成了酒楼的传统。等赵白河应邀抵达茶楼时,这里早已经被自家酒楼那群员工占领,多赵白河一个大几岁的混在其中也不打紧。
一直玩到快凌晨两点,玩到赢家的财势大禹都拦不住,输家的窟窿女娲都补不了时,乌压压一帮人才又转场到附近一家大排档打牙祭。生蚝烤鱼香辣蟹,配上不合时令的冰啤酒,几大桌人吃惯了正经厨子炒的员工餐,偶尔来点重油重盐的江湖爆炒货也别有一番滋味。
“陈石,你给我说实话,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点我的龙七对?!”
“哎呀,吊的边张,不打不行啊师傅!”
“放你妈狗屁!”赵白河快一年没喝酒打牌,此刻亢奋得不行,提着酒杯大口猛灌,“你的牌老子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那个杠上炮,一个九万没露你也敢打?”
“想早点打完万子,不当花猪嘛……”
陈石人不大点,牌却打得心机,在麻将桌上给赵白河白送好几局大的。赵白河这当师傅的倒也受用,他今天连着胡了六七把好牌,总算是把事情想明白了:人干啥都行,就是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你师傅以前混什么的,能看不出你那点把戏?想当年我玩这招的时候,你毛都还没——”
赵白河话说一半,却觉得肩上猛地一重,一个满身酒气的女人从身后扑了上来。
“赵师傅——”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
“哟,小孙妹妹!”陈石的反应比赵白河快,“怎么样?我陈石说到做到吧,今天就把你最爱的赵师傅给你请来了!”
“赵师傅……我想你好久了!今天一定要敬你一杯!”
小孙妹妹勾住赵白河的脖子,提起自己的酒杯,将那冰凉凉、还带着口红印的杯壁贴上了赵白河的嘴唇。这动作亲热大胆,一缕缕带着廉价香波味的柔滑长发,意外的好闻,直往赵白河脸上扫,紧身毛衣下的一对奶子软酥酥的,也压在赵白河背上。
“女人敬的酒,赵哥哥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赵白河本就喝得有些晕,被这连珠炮似的香艳挑逗一激,更是头皮发麻。他推开递到嘴边的酒杯,缓缓对身后的女子道:
“我们……认识?”
来邻省一年,除了陈石和自己那口锅以外,赵白河几乎谁也不认识。
“孙小妹呀!咱们店里的服务员儿,瞧师傅你喝得迷糊的!”见自家木鱼师傅还在发愣,陈石赶紧掰过赵白河的脑袋,耳语道,“你把别人给迷住了!我才把她叫来的……师傅您都不知道,咱店里喜欢您的小妹妹可不止一个……”
师傅听牌我点炮,师傅泡妞我递套。陈石秉承自己对顶级打荷仔的一贯理解,不但是准备食材和调料,就连吃饭的嫂子都得为自家师傅安排妥当了。
陈石也有些不胜酒力,一张圆脸通红,说是耳语,却根本没压住他的大嗓门。缠在赵白河肩上的孙小妹绝对是听见了,可她也不怕羞,用纤细的食指在赵白河胸膛上来回划拉,发着嗲说:“就算妹妹多,赵哥哥只记我一个就可以了……”
“还是说,赵哥哥心里有其他人,装不下小妹呀,那人家可就要伤心了……”
实话实说,这又露骨又清纯的调调,赵白河还真算不上反感。可他却实在很紧张,紧张到已经忘了刚被介绍过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发了汗的手提起自己面前的空酒杯,递到嘴边,煞有其事猛灌了一口。
见自家师傅在女人面前像个处男一样手足无措,陈石赶忙帮起腔来:“师傅您一手好厨艺,没个可爱师母天天品尝也太可惜了……再这样下去,这么好的女人可都要被那帮做冷菜的给拱走了,调调汁摆摆盘也能叫厨师?我可不觉得他们有师傅厉害!”
赵白河犹犹豫豫、还不领情,陈石紧接着又说:“试一试,也不一定就非得真谈婚论嫁嘛!大家都是一个人在外地,再怎么说有个照应也是好事呀……”
“我……那个……”赵白河挣开孙小妹的胳膊,猛地起身,“我……先去上个厕所。”
带着仓促的心跳,赵白河撇下二人,头也不回逃向了厕所。
洗了两把脸,站在洗手池前,赵白河又有点想抽烟。
他想了一想,觉得陈石说得也没错。都说厨师没有钱,专泡服务员,酒楼里这些外地来的打工仔,多数都两两抱对。大概是都很年轻,都容易寂寞,所以需要找个伴在身边陪着自己一起寂寞。至于适不适合爱不爱,那要放在一起寂寞了之后再说。
赵白河觉得刚才实在表现太差。若换做从前,自投罗网的孙小妹估计基金都买好几支了,怎么自己今天就被吓成怂虫一条了?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