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赵白河正站在实验四中,高三五班的后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饶有兴致地偏头往里瞅。
“……看到‘力学专题复习(三)滑块问题’的第五题,我们先来做受力分析。”一身西装的周檐正背对他站在讲台上,手持白板笔,画出一个个方块与箭头。
赵白河看不懂也听不懂,但表弟的方块画得很方,直线画得很直,很好,不愧是四中的优秀青年教师。他满意地点点头,可点着点着,便开始不断地点点点点点,脑门一下又一下往后门玻璃上“咚咚”直叩。
“别睡了,起来!”
这声严厉的训诫唤醒了赵白河读书时的记忆,他身体猛地抽三抽抬起头来,只见周檐手中径直飞出一枚水笔帽,不偏不倚砸在教室中央一名学生的额头上。
“到后面去站着。”
对周老师的判罚,学生毫无怨言。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无精打采捏着试卷走到后门,和同样困得睁不开眼的赵白河一窗之隔、面面相觑。
之前赵白河说如果他有表弟这样的老师,肯定能圆梦清华,如今他要收回此话。学校至始至终都是他梦开始的地方,就算是周檐上课,他也选择要么在教室里美美安眠,要么溜到外头找个角落抽烟。
打瞌睡这事也怪不了赵白河,还得怪讲台上这位一本正经、人模狗样的物理老师昨晚操自己表哥实在操得太过火。
将乡镇上的“小赵饭庄”转让出手,一同回到市区后,二人便按计划在四中旁租了间陪读学区房。这屋六十来平,虽然不宽,但南北通透,水电气齐全。为了新家,他们两人昨日忙了一整天,添置齐家具,收拾好卫生,打点完毕已是凌晨。
床垫是新买的,被子是从乡镇搬来的,恰巧两人都洗了澡,又都是那么喜欢这个新家。
这一次,是周檐主动提出的。
这小屋感觉比他们去过的任何酒店都来得豪华,即使在料峭的早春也那样暖和,不大的卧室里全是对方的味道。周檐搬新家好像特别开心,只算赵白河记得清的,表弟实实在在内射了他三次。之间没有喘息,三次注进肚子里的精液全被周檐的阴茎满满地填堵在腔道内,没漏出半滴。
完事后周檐绵软地说没力气了,干脆就保持现状把鸡巴搁在穴内睡觉。同样懒得动的赵白河心想这也没什么不妥,随随便便就答应了。
可当赵白河眼皮沉沉就要入眠时,从身后环抱过来的表弟凑上他的后脖颈,像狗一样左嗅嗅右闻闻就寻到了哥哥的气味。赵白河感受到表弟鼻息的同时,也感受到体内那根阴茎再次支棱起来撑开自己的肉壁,半梦半醒之间,脑子里一团浆糊的他又被周檐抓起来做爱。
两人就这样断断续续纠缠一晚上,赵白河手脚脱力,屁眼都被操酸了。
消停后赵白河才眯半小时不到,周檐便掀开被子起了床。他穿好西装、别上校徽,精精神神地就要出门:
“今天升旗仪式,我先走了。”
赵白河还想赖个床,可大清早的,窗外又是奏国歌又是奏校歌又是校长激情演讲又是学生澎湃宣誓。他之前从没想过住在学校附近会是如此盛景,实在被吵得睡不着了,才终于挣扎着爬起,把新家又收拾收拾,便也跟来了学校。
总算打着瞌睡熬到下课铃响,赵白河条件反射似的又亢奋起来。他打了鸡血一样堵在教室门口,待学生把问题全问完,周老师端着水杯拿着课本走出教室,他才嬉皮笑脸张口:“檐王,你宿舍在哪儿?去把你剩下的行李搬了。”
这外号是他刚从那群在走廊里打闹的学生嘴里听来的,简直没把他笑个半死。而周檐随后给他的那一瞪,更令他感叹学生这阎王雅称起得属实贴切、起得颇有水准。
四中的教师宿舍都是单人间,周檐将衣服和日用品一样样整理进纸箱,赵白河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在表弟书桌上瞎看瞎摸。书桌上,众多教辅资料和大摞大摞字帖分门别类垒着,正中醒目的位置,躺着一支黑亮的、笔帽雕着白色六芒星的钢笔。
见到这支熟悉的笔,赵白河又是欣喜,又是心虚——因为周檐把他送的生日礼物收得好好的,他却把周檐给的领带夹搞丢了。
他真不是故意的,那宝贝在他当上厨师后虽说用不上,却一直随身携带,直到被摩托车掀飞那晚,赵白河都还一如既往将表弟送的信物揣在自己衣服兜里。可当他在病床上恢复意识时,就已经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据说原来那套衣裤在手术台上就被剪成碎片,至于领带夹究竟是和自己一起被撞飞在街道上,还是和带血的衣物残骸一道被扔进了垃圾桶,他就完全没头绪了。
“你练书法啊?”赵白河心中打紧,决定先声夺人。
“心情不好的时候写写。”
“那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挺多的。”赵白河摸摸下巴。他没有细数,可书桌上写完的字帖都快累了半人高。随便翻开一沓方格纸,里面誊抄了些古诗词,赵白河一页页悠闲赏析表弟的字作书法,可翻到后边,古诗词消失了,稿纸好像被水泡过,变得皱皱巴巴,每一页上都只密密麻麻重重复复写着五个字:
给我滚回来。
这字力透纸背、苍劲峭拔、锋芒尽显。
赵白河被吓得赶紧合上本子,背脊一阵发凉发麻。
“怎么了。”周檐在床边叠衣服,听表哥噤了声,便问道。
“没事,没事。”赵白河尴尬地笑笑。
环视表弟独自生活了将近三年的单间,素白的粉刷墙、光净的瓷砖地,人一搬走,空荡荡的三年似乎除了痛楚之外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回想起自己孑然离家的岁月,赵白河心中突然兴起一股冲动:“檐檐,你过来。”
“什么事?”
他没有预告,就这样扶住表弟的脸,深吻上对方。这个吻来得突兀,周檐却也没躲闪,他的身体一紧,又很快放松下来。
“算是补你的。”赵白河松开嘴,用拇指揩去弟弟唇上晶亮的口水。
“补什么?”
赵白河没有回答,大摇大摆走出宿舍。被吻的一方也云里雾里,只好拎上大包小包跟了上去。
赵白河知道,他要补周檐的可多了去了,而那三年的时间,只是其中最微末的部分。
那天发誓时他吼得大声响亮,说什么就算被所有人知道也不会再逃,可他心中非常清楚,自己和表弟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生活在光下,没法举行婚礼,也不可能抚养后代。那一个月租金三千四的小屋就是他目前能给周檐的所有了。
但至少——
赵白河又说:“我们住一起的事我妈还不知道,过几天我就去和她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