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过去许久, 顾承砚猛地睁开眼。

子弹擦着他的耳边落在他身后。

耿诺收起枪，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侧头吹了下枪口的青烟。

唇角微翘, 得意又挑衅。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顾、上、将。”

顾承砚怔愣在原地, 反应了两秒，终于意识到, 耿诺是在报复自己之前在火海里那个顽劣的玩笑。

所以，耿诺当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不, 当然不会，耿诺可不会像他一样坦然赴死, 他必然是无比不甘的。

而他那时却在为自己卑劣的玩笑窃喜，脑子里还想着日后怎么让他多哭一哭……

顾承砚表情有一瞬间颤动, 大步向前，猛地将耿诺抱在怀里。

“哎呀。”

耿诺被撞得踉跄后退了几步, 整个人被按在顾承砚胸口, 挤得喘不过气。

“松开。”

顾承砚将他抱得更紧了。

“你干嘛呀！”耿诺鼻音闷闷的, 用枪托推他。

他问：“劫后余生很高兴哦？”

顾承砚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没作回答, 心情跌宕起伏宛如坐过山车, 他并非在为侥幸留下一条命而庆幸，他只是在欢欣喜悦……啊，耿诺只是报复他，不是心里没有他。

耿诺觉得还是便宜顾承砚了，哼哼两声：“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好的人了, 你要谢谢我的大慈大悲……”

话音没落, 顾承砚突然侧头堵住了他的嘴。

“唔……”耿诺未尽的话语顷刻湮灭在紧紧相贴的唇缝中。

顾承砚气势汹汹，得了意也忘了情, 更把刚刚的心情起伏全然抛之脑后。

耿诺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顾承砚吃痛，却仍不肯放开，耿诺使劲挣扎，用力把他推开半步，巴掌呼啸落在了顾承砚脸上。

十分清脆的一道声响。

“谁许你亲我！”耿诺红着眼瞪他。

顾承砚缓缓松开手，后退了两步，举起身侧双手，示意他不会做什么了。

耿诺胸口在微微起伏，顾承砚更是粗重喘息，他的嘴唇被咬出了血，鹰厉双眸没从耿诺脸上移开一分一毫，目光沉沉地凝望着他。

少顷，顾承砚突然短暂地笑了下，笑容染着血腥气，要是从前，耿诺会觉得可怕，但是现在，他并没有什么惧意。

顾承砚用拇指撇去嘴唇上的血珠，说：“诺诺，等这件事了结，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你吧。”

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相对而立，耿诺仍要微微仰着头看顾承砚，但却和从前的心态截然不同了。

顾承砚追他？无法想象。

“你想得美。”耿诺抿着嘴，轻哼一声扭开头。

余光看到顾承砚身后，他突然叫道：“小心！”

身后传来异响，顾承砚扭头看去。

刚刚的光子炮擦着他的耳边击中的是他身后一个机械人。

这个机械人似乎与其他的有所不同，被光子炮击中后居然没有炸毁，仍摇摇晃晃地立在哪儿，片刻后，狰狞地发出一阵嘶吼。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体里挣脱出来。

“啊啊啊————”

顾承砚转身拉着耿诺后退几步，二模却在此时冲了上去。

耿诺急道：“二模！”

机械人转瞬间四分五裂地炸开，二模周身盈起一个光球，把什么东西拢在其中，又迅速飞了回来。

顾承砚强硬地挡在耿诺面前，拿过耿诺手里的枪，对准二模，不许它靠近。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些事又跟你有什么关联？”顾承砚冷声问。

耿诺注意到二模将什么东西从那个炸毁的机械人体内取出来后，一瞬间所有的机械人都灰暗了下去，彻底变为一堆废铜烂铁，其他人倒是悠悠转醒。

“你刚刚让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耿诺问。

刚刚那一瞬，耿诺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机械人中最特殊的一个，他的胸口发着光，光汇聚成千丝万缕的银线控制着其余的机械人。

耿诺朝他开枪，于是所有的机械人都失去了威胁。

脑海中响起二模的声音，“他还活着……他是，家人，回家……”

二模蹦出这几个词之后，便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坨发光物身上。

它从铁蛋中伸出无数触角连接在光团上，却阻止不了光芒愈发微弱。

良久之后，几乎灭掉。

二模急得团团转，耿诺顾不得顾承砚的阻拦，走上前，抱住了二模。

二模说那是他的家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想，他知道这光灭意味着什么。

脑海中依稀听到了二模低低的啜泣。

恢复过来的希洛等人向这边聚拢，沉默而警惕地看着耿诺怀里的二模和那个神秘半透明物。

耿诺想起刚刚二模受到惊吓时从铁蛋中挤出的半透明状物，“你的本体也是这样的吗？”

他伸手朝那东西戳了戳，却触不到实形。

“像个水宝宝……”耿诺喃喃道。

没想到在他的触碰下，没过几秒，那东西周遭的光芒又亮了起来，重新变得闪耀。

顾承砚敏锐地把耿诺拉到身后。

拳头大小的光团逐渐抽条变大，竟然幻化成了人的形状。

二模激动起来，围着那发光的人形转圈圈，随后一头扎进耿诺怀里蹭啊蹭。

顾承砚等人已经端起了枪，严阵以待。

“什么情况？”耿诺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状态。

人形光团像是环顾一周，蓦然开口说了话，这次不止耿诺能听见，所有人都能听到。

“你们好，人类。”

这样的对话太奇怪了。

顾承砚把二模从耿诺怀里抓出来，朝对面一扔，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闹出这些事究竟有什么目的？”

人形光团稳稳接住二模。

“如果你是问这些年与精神控制相关的异性事件，那的确与我们有关。”

众人神情紧绷，警惕地看着他们，人形光团随后说：“别误会，我们也是被人控制的，你们人类从前有句古话，叫‘匹夫无罪，怀璧自罪’，用来形容我们身上发生的事再恰当不过了。”

“我们没有恶意，很感激你们的援手，如果你们需要帮助的话，我也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不过有一个条件。”

希洛问：“什么条件？”

“我虽然挣脱了控制，但我的核心还在那个人手里，我需要拿回我的核心，这样才能带着他回家。”人形光团看了眼二模，“我们无心参与你们人类的斗争，也无心伤害任何人，我找了他三万年，现在是时候回家了。”

耿诺惊道：“三万年？！”

“你们到底是什么？”

“我们来自银河系外。”

顾承砚眉头一蹙，“系外生物？”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人形光团点点头，“不过你们通常叫我们外星人。”

耿诺小声道：“卧槽什么鬼？幕后大Boss是外星人？”

那光团似乎朝耿诺的方向看了一眼，耿诺迅速躲在顾承砚身后。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和他是来自银河系外的生命体，他的名字用你们的语言来说是造物主的意思，我们本是一体，因为三万年前的一场意外进入银河系，又因为意外分开。”光团顿了顿，“你们可以叫我X。”

顾承砚冷言道：“没人在乎你们叫什么。”

X看上去有些遗憾，“三万年前人类见面总会先报上姓名。”

他身上的光团逐渐弱化，仅仅几分钟，他已经为自己幻化出了一个年轻英俊的人类形象，西装革履，放在人群中恐怕都意识不到什么区别。

X模仿人类开口说话前的习惯笑了笑，只是有些僵硬，“人类的发展速度比想象中快很多，仅仅三万年，就完成了性别进化和社会重组，不过恕我直言，比起三万年前，你们的科技进步了不少，社会却显得更加落后了。”

几人都定定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耿诺的银河史到现在都还是个半吊子，顾承砚还算了解，希洛则是认真学习过的。

其实每隔几年或者几个世纪，都有人提出过，人类在进入银河纪元之前的历史是什么样的。

没有任何资料记载，故而无人知晓。

每个人翻开任意版本的《银河史》首章第一句话都是：

银河纪元初年，人类建立起银河时代。

在人类建立起银河时代之前呢？考古学家们始终表示，他们在尽力探索。

但现在，答案似乎要被一个外星人揭晓了。

X说：“在银河时代之前，人类仅能偶尔进入太空和银河探索未知世界，其他星球上也并没有生命体存在，人类的生存区域仅仅集中在一个星球上，那时，人类称呼它——地球。”

地球？

几人对视一眼，除了一脸茫然的耿诺，顾承砚和希洛也是满脸疑惑。

他们从未听说过地球。

“现在的银河系和三万年前已经大不相同了，曾经的地球在一次灾难中殒落，幸存的人类迫不得已进入太空，寻找其他的星球苟生。”

耿诺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们又为什么会来到地球？”

“我们的故乡十分遥远，甚至无法用光年来计算。”X缓缓开口，像是在追忆一段过往，而实际上那段过往已经尘封了三万年之久，“一次太空行走，我们意外落入黑洞，再睁眼就进入了银河系，在寻找离开的过程中，被一群航天人士当作太空样本捕捞带回地球。”

“那些自称科学家的人类，察觉到我们的特殊能力，便策划了一场试图左右全人类的阴谋。”

“你们的特殊能力？是精神控制吗？”耿诺道。

“正是。”

“很可惜，他们失败了，他们无法掌控我们，也无法用失败的研究成果掌控全人类，最终的结果是惨遭反噬，人类的基因被改写，将近三分之二的人类无法承受基因的变异，从而死去，而这三分之二几乎包含了全部女性。”说到这里，X停顿了一下，“哦，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银河纪元之前，人类的性别只有两种：男性和女性。女性是繁衍的主体，只有女性能孕育后代。女性的覆灭意味着人类的灭亡，那些人不会料想到，他们的贪欲带来的是全人类的灭顶之灾。”

“那场灾难后，机体的自我保护将我和他分离，我感应不到他，也找不到他，因为他一直在沉睡。”X扭头看向二模，“我找了三万年。”

“没过多久，地球爆炸了，仅有少数幸存人类乘坐诺亚方舟号飞船驶向太空，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女性幸存者了，剩下的人也只是在等死。”

“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转机竟然就出现在了幸存人类的身上，被改写的基因让他们的身体出现了进化，在那时，人们称这种现象为雌雄同体。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成为孕育者，新的物竞天择出现了，强势者让弱势者怀孕，产下后代，人类又有了新生和希望。”X的语调带着隔岸观火的揶揄和嘲讽，“经过几代人的繁衍，人类的性别就成为了你们如今熟知的模样。”

“Alpha获得了超人的智力、体能，和与生俱来的领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