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逊毫无意识地躺在床上,李文耀站在旁边,双目失焦。
被连夜叫来的老大夫仔细检查着李文逊身上的伤口。从脖子以下到小腿,全部布上了木棍烙下的铮铮红痕。下体红白混浊地粘在腿上,狼狈不堪。
“可怜的孩子……怎么伤成这副德行,”老大夫叹道,瞟了眼一脸寒霜的李文耀,“李先生,您弟弟的情况有些严重,我看,还是送去医院。”
李文耀眼神焦距终于拉回,声音中装着惊诧和慌张,“这么严重……”
“可不是吗,除了身上的淤青还有……”老大夫不好意思说了,“总之,送医院吧。”
“不行。”李文耀突然道,眼神幽暗,“不能送医院。”
“这……”
“就在这儿给他治。”李文耀走上前,摸了摸李文逊毫无血色的脸,触到额头时,竟一手滚烫。
李文耀心脏一紧,“他发烧了。”
老大夫给李文逊挂了个吊瓶,“先打一个疗程的消炎针。”
李文耀看着李文逊,眼圈儿慢慢红了。
他当时真的是丧失理智了,才会把人打成这副模样。老实说,自己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开头第一句话是什么,第一棍是如何打下去的……他都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很痛苦,痛得生不如死,痛得摧肝裂胆。于是他要反击,他要发泄,他要让李文逊也体会一下他的心情,他要李文逊付出更加惨痛十倍的代价。
李文逊不是没有心吗,那就打得他皮开肉绽,他会多痛苦,自己就会有多高兴。
李文耀看着看着,埋下头伏在床单里,哭出了声。
这是他第二次哭。
第一次,他看到李文逊被绑架,他为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为李文逊所受的那些残忍而心疼,而难受。第二次,也就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为谁而哭了。
是为被自己打得昏迷不醒的李文逊,还是为被欺骗了两年的自己这么一看,明显后者更加可怜,也更加可悲。
可是他还是心疼了。这是他最爱的人,是他曾经愿意豁出一切去珍惜的人,也是自己亲手,把他恶意摧毁的人。
他对李文逊下的每一次重手,都何尝不是打在自己的心里。他的心脏和李文逊一样破碎支离,一样鲜血淋淋,一样一病不起。
李文耀重重地抹了把脸,红肿的眼眶里是暴突的眼球,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文逊。
即使是这样,他也放不开。他就算再质疑,再痛恨自己没出息,再想否定过去发生的一切,他也难以释怀。
难以释怀他是真的爱李文逊。这辈子除了他,他再也没有力气,没有能力去爱上其他人了。
他的心仍然死死地挂在李文逊身上,这是自尊和理性都无法拯救的。这是一场他亲手制造的浩劫,他逃无可逃。
————
第二天中午,元亓悄悄溜进了李文逊的卧室。
李文逊沉沉地睡着,呼吸平稳。元亓试了试他的额头,烧退了。
元亓的眼神越发冰冷。他要的,可不是仅仅这样。李文逊受得这么点儿破伤,哪里比得上他对李文耀压抑这么多年感情却得不到回应的痛苦。
这不够,当然不够。他忍了那么久,抓住李文逊那么多把柄,个个致命,才敢告诉李文耀。他要的是李文耀对他彻底死心,永远地抛弃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发泄过后还给他疗伤。这说明什么,说明李文耀根本还是爱着他,还是没放下。
元亓面色阴毒,拳头握得脆响。
这时,李文逊不知是做梦还是怎么,嘴里低声叫着李文耀。
一声一声,又软又绵,听在元亓的耳朵里却恨得浑身发抖。
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再和李文耀扯上关系!还敢在梦里想李文耀,元亓恨不得将他的脑袋掏空。
李文耀也进来了。他见元亓僵硬地站在那里,李文逊还在睡着,只是嘴唇微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直到李文耀走过元亓身边,想去看李文逊,元亓才猛地收回思绪,脸色恢复正常。
“他刚刚醒了”李文耀问。
“没有完全醒。”
“哦……”李文耀想了想,“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是想喝水还是……”
“二少爷只是做梦了。”元亓说,声音突然犹豫了一下,
“二少爷做梦的时候,一直在叫董承的名字……”
一直在叫董承的名字。
李文耀脸色剧变。瞳孔猛然一缩。
元亓抿着嘴唇,“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我还是觉得,你有必要清楚,二少爷真正的心意,根本从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