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药店老板两手放在衣衫上擦拭着,语气带着些许疑惑,“养血止痛之效,你家有人受伤?”
时叶声想起楚城寒那条可怜兮兮吊在身前的手臂,面不改色道:“嗯。”
“我倒是种了几株,你要干的还是新鲜的?”
时叶声要新鲜的,他被兜帽掩住的面庞有些泛粉,看起来羞涩到了极点,露在外面的唇瓣嫣红又水润。
通州城地处边境,穷乡僻壤之地,很少有大家贵族的子弟在此活动,药店老板一瞧便知道此人并非普通百姓,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时叶声对外人的眼光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他活得很通透也很自在,因而才显得性情十分稳定,好像从来没和谁生过气。
时叶声身上还有点碎银子,摸了两颗给了药店老板,将那束漂亮又带着清浅花香的白色芍药放进怀中,免得被冷风吹伤。
等离开药房准备出城回楚家军营,街上的人却忽然多了起来,闹闹嚷嚷又拥挤,挤得时叶声晕头转向找不到路。
路痴在原地打了两个转,最终还是选择向路人寻求帮助。
他被人簇拥着推挤着向街道边走,不知谁撞了他的后背,撞得时叶声脚下踉跄了几步,一下子扑进了别人的怀里。
那人的体格十分陌生,时叶声小声说着抱歉,直起身来时却瞧见对方腰间挂着一枚熟悉的玉牌。
十分熟悉,熟悉到只是瞧了一眼便觉得心跳有些加速,砰砰撞着胸口。
时叶声怔了怔,一时半会儿有些想不起是在哪里见到的这个,只是蓦地松了手抬头望过去,将对方身上朴素的衣裳和发髻记在脑子里。
城中现在缺少粮食,每隔几日便有官府的人到街上发放粮食,今日百姓都是来此等着拿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但关外物资紧缺,不是所有人能分到的粮食都是一样多的,只能早早来此处候着,争着抢着想要先将多的部分拿在手里。
时叶声被人推挤着,他护着怀里的花,没有多余的手来保护自己,只是在看着那个陌生男人往自己这里近前两步时忽然脑子一阵清明,后脊蓦地僵直发凉,来不及多想便转身逆着人流往反方向跑。
那人在他身后大叫道:“他身上有虎符!”
时叶声额上的冷汗蓦地滑落下去。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是茫无目的地拨开人群往城外跑。
身后追逐的声音和百姓们抱怨与惊叫的声音冗杂在一起,时叶声听见刀剑出鞘时带出的冷冽之声,也恍惚听见追他的男人像个亡命之徒一般不顾一切大喊着:“抓住他!把虎符夺过来!”
虎符。
时叶声一只手抱着那两株新鲜的白芍药,另一只手摸到了自己怀中的玄铁制品。
到这一刻忽然想得一清二楚,明白了楚城寒究竟想要利用他做什么。
是李家。
李家没了耐心,等不下去了,他们从平衡的支点站了出来,想要加入到夺权的行列里。
楚城寒当初诬陷李尽风投降突厥,给了李家一个无比合理的理由,无一例外都是清君侧。
维持多年的平衡到底还是要打破了。
楚城寒知道李家不会放任家主被囚在通州,所以他要利用自己,将城中潜伏的李家眼线找出来一次性解决干净。
时叶声双腿酸软,肺腔火辣辣地发疼,每呼吸一次都像是咽了把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