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把剑交给安奴。
“正赶上!小师妹的碎银剑刚出裂纹。”安奴提着剑要回经堂, 临跨门,又回过头,做了个划拉脖子的动作, “这把剑是借的, 还是……啊?”
江濯拧着幽引身上的雨水, 折扇在他指间跟团棉花似的。他皮笑肉不笑:“你真想知道?那可是个鬼故事。”
安奴心头忐忑:“留下证据没有?”
江濯正想回答, 就见白骨骷髅点点头, 像是下了大决心:“算了, 就算留下证据也无妨, 咱们兄弟一心, 大不了跟他们鱼死网破。他们在这里又搞猎场又抓脏奴, 早该杀了。”
说罢也不等江濯回答, 自顾自地念着,进堂送剑去了。
洛胥在后面说:“安兄也是有变化的。”
江濯拎着幽引,慢慢道:“他被景禹灭族的时候,在猎场里做过一段时间脏奴, 自然最恨那一套。”
洛胥坐在台阶上,小纸人落在他发间, 他说:“辛州庞氏从前也是个正道。”
“从前是,现在不是, 世上的人不就是这样吗?行径变了没什么, 最怕的是初心变了。”江濯偏过头, 隔着悬挂的真经, 注视着堂内,“倘若庞规是为了保全宗族而归顺天命司,那只能说明他跟我们路不同,道还是一样的, 但是他应承悬复,自比仙宗,把别人都视作脏的、贱的,那就大不妙了。”
他说完,拿折扇敲了敲掌心,忽然长叹一声。
洛胥道:“他变心,你愁什么?”
江濯说:“他变心,我也变了啊。”
“实在冒昧,”洛胥停顿,好让自己听起来和气一些,“你变的是哪颗心?”
“我有哪颗,”江濯回身,“就变哪颗。”
洛胥说:“好。”
江濯问:“好什么?”
洛胥捏住小纸人,弹飞它:“心都变了,还管我好什么。”
小纸人踉跄扑出去,撞到江濯的火鱼袍上。江濯俯下身:“是我惹的你,你干吗拿它撒气。”
洛胥垂眸,仿佛好失落:“我知道。”
江濯觉得自己这一刻没比那媒公聪明多少,问:“你知道什么?”
洛胥眼皮不撩起来,人就显出几分失意。他深知这副皮囊的作用,不论是神气还是散漫,都始终有一种御君的风采。如今雨淋了,黑发半湿不干,声音也低下去:“六州的酒你喝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