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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狭小而光线昏暗的房间里, 两人此刻距离非常近,身影几近重合。
姜晚宁的呼吸不由变得急促而紧张。
付先生...是想要做什么?
对方彻底靠近的瞬间,他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眼睫颤抖。
那晚肌肤相贴的记忆正顺着大脑皮层蔓延至全身, 尽管他酒醒后记不清晰,但身体似乎正根据目前的情况,作出反应。
环境的漆黑, 似乎致使嗅觉感官被放大了数倍。
付闻祁身上喷有淡淡的男香,过去无数个钟头,前调那股刻意营造的、文质彬彬的书页纸张与墨水味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尾调潮湿肆虐的雨水气息。
此刻,那股不存在的雨雾正笼罩着姜晚宁。
让他在承受随时会落下的吻时,提前微微发着抖。
像被雨淋坏了的小流浪猫似的。
付闻祁冷灰色眼眸里翻涌的情绪暗了暗,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些, 感觉自己突然这么做, 一定是吓到对方了。
而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只不过是因为被慌里慌张的未婚夫抓了手腕,还一直抓着不放,才不小心变得失控的。
付闻祁喜欢这样的接触。
姜晚宁的手修长而又柔软,在这样的冬天里, 还温暖得不像话。
甚至就连他表露出紧张和害怕的此刻,也仍然没松手,让付闻祁着了迷。
“抱歉,我拿下东西。”
付闻祁喉结滑动, 声音听上去低哑。
动作自然地越过了他, 弯下腰去取就放在衣柜旁的行李箱。
听见箱轮滚动, 姜晚宁才重新睁开眼。
刚才的那一幕,只是他的错觉吗?
他恍惚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像打游戏意外触发了时停。
只看见付闻祁带着自己的行李箱出了他的房间。
胡梓维跟自己的小叔夫迎面碰上,热情地说:“叔夫,我替你调好热水器了,你待会进去直接打开就行!”
“嗯。”付闻祁冷硬地应了一声,眉心深拧,与他擦肩而过。
胡梓维一脸懵。
不是说好的人民教师吗,怎么突然变得跟霸道总裁似的。
就好像他是来汇报工作的。
不过,小叔父的耳朵好像变得有点红?
胡梓维歪过头,耸了耸肩,没放心上去。
他沿着走廊跑了两步,手跟灌篮似的够上吊顶,然后掏出了自己的奥特曼变身器:“啊哈!变身!”
-
姜晚宁把房门反锁,废了许多劲儿,才小心翼翼把他推的海报从墙上揭了下来。
难许女士没有帮他弄下来,一定是害怕不小心弄坏。
这张海报已经贴在这里好多年了,透明胶带严重发黄,甚至揭下来以后,墙面都留下了一小块长方形,与旁边的颜色明显不同。
他坐在床边,垂眸看了那张海报很久,竟然有些感到双眼发烫。
如今,最难过的也许不是他推的突然死亡,而是青春永远离开了他。
揭下海报的这一刻,就好像主动虚掩上了通往旧时光的门。
姜晚宁重新拉开衣柜门,把用皮筋卷起的海报偷偷藏了起来,然后和那只等身抱枕对上视线。
“对不起,只能委屈你待在这里了。”姜晚宁很认真地低声说,“现在姜晚宁长大了,所以不能再陪你睡觉了。”
英俊的监狱长一动不动,因为衣柜里空间窄了,他的头被迫翻折,跟身体呈九十度角。
怕是会得颈椎病。
身为退休护士长的孩子,姜晚宁很绅士地把他推公主抱出来,抖了抖内容物,然后斜着塞了回去。
嗯,这样就刚刚好。
姜晚宁慢慢关上柜门,然后忽然想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刚才,付先生从他背后那个角度,是不是看见了他推的腹肌?
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倒也未必。
毕竟刚才环境很黑,衣柜里也很黑,所以说不定并没有看见。
姜晚宁心存侥幸地想着,决定假装无事发生。
接下来几个小时里。
他们陆续都洗了澡,吃过晚餐,四个人一起玩了会儿大富翁,还帮胡梓维又考前恶补了两下子。
整个夜晚,家庭氛围都轻松和谐,屋子里欢笑声不断。
付闻祁也一直表现如常,完美地演绎着教师未婚夫的角色。
直到入睡之前。
他自然地主动提出说:“学校里来了非常紧急的工作,我大概会忙到很晚,今晚我就睡沙发好了。”
许女士一下子瞪大了眼:“那怎么行!沙发哪里睡得舒服呀?晚一点不要紧的,反正晚宁平时也爱熬夜呢。”
姜晚宁点了点头,表面如常,实际正感到如临大敌。
完了,付先生十有八.九...不对,是绝对看见了。
他脑内情不自禁快速飞过100字付先生的内心独白:
[没想到,表面上温润礼貌又正经的姜先生,衣柜里竟然藏着一个涩情满满的腹肌男,而且还是水光潋滟、腹露薄红的那种,实在是太让付先生震(hai)撼(pa)了(伤心摇头.jpg),很遗憾,今夜实在不能与他同床共枕了...]
姜晚宁:“……”
“没关系,这张沙发足够宽敞舒服。我如果工作到后半夜,再进去肯定会吵醒晚宁,他难得不用加班,应该好好休息。”付闻祁有理有据地说着,“而且,客厅这里有桌子有插座,我工作起来也更方便。”
许晓岚一阵犯难,但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好吧,那我给你另找一床舒服被子,要是结束得早,你就进晚宁屋里睡。”
“嗯,麻烦伯母了。”
许晓岚心想,没准儿是付老师比较保守克制,坚持婚前不同房,这在当代年轻人里,也算是一种比较难得的坚持了。
总之,许晓岚对这孩子的印象分又上升了不少。
不到十点半,大家伙就各道晚安,进入了各自的房间。
姜晚宁原以为,自己太久没回家睡这张床了,也太久没有这么早睡,大概率是会失眠的。
结果他躺上床,刚听了会儿新存的bl广播剧开头,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一定是平时工作太累了,付先生说的没错,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他之所以会在中途醒来,是因为耳机里的这个系列播到了最后一集。
两个主角自然是已经好上了,浓情蜜意,不可避免地开始了...生命大和谐运动。
那动静就好像倾盆大雨啪啪打在玻璃窗上,力道强悍得让人心脏狂跳。
两位声优的声线都是姜晚宁很喜欢的类型,攻音磁性低沉,受音温柔慵懒,整个过程里的哑声询问、哭音和喘,糅合在一起产生的效果实在太劲了。
姜晚宁闭着眼,平躺在床上听完了一整段。
一共16分钟,对广播剧来说是加长版豪车。
他迷迷糊糊抓过被子的一角,脸颊轻蹭着带有绒毛的部分,修长五指逐渐收拢。
然后倏然睁开眼。
姜晚宁彻底清醒,猛地坐起来,摘掉耳机,面颊翻起难褪的红。
他匆匆忙忙出了房间,直奔家里的公共洗手间,一把拉开门。
不好不好,差点就尴尬了。
只是他抬手开灯的瞬间,才发现卫生间里有人。
付闻祁身穿睡衣,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打电话,也许是害怕吵醒其他在睡的人,才特意跑到这里关着房门打。
即便这样,声音也放得足够低,说的是英文。
他听见动静,回过头,见姜晚宁脸色红红地闯了进来。
睡衣遍布褶痕,领口还松松垮垮向右边跌落,露出清瘦的锁骨和一小部分雪白的肩膀。
视线下移,同为男人,他自然对这种变化相当敏锐,一窥即见。
付闻祁喉结轻微滑动,哑声对电话里说:“I’ll call you later.”
然后就直接挂断了,迈步靠近。
“抱歉,我待会再来,你继续。”姜晚宁当即就想转身离开。
却被叫住,而且是喊的全名:“姜晚宁。”
姜晚宁条件反射,原地站定了,像被老师点名,也像被领导点名。
不知道为何,就是无法违抗。
付闻祁已经走到他身边,将卫生间的门轻轻带上,并反锁了。
然后他打开水龙头,动作优雅而从容地...开始洗手。
甚至还挤上了洗手液,认真搓洗,连指缝也细细清理干净,好一会儿才冲去那些白色泡沫,用一次性洗脸巾擦干。
做完这些以后,他特地没有将水关严,任由小水流继续淅淅沥沥地冲刷着洗手池。
姜晚宁心脏狂跳,他虽然刚醒过来大脑昏沉,但也明白了男人的意图。
“没事,付先生,我过一会儿自然就好了...”姜晚宁说,在被撞见的尴尬之下,脸变得更红了。
一般来说,他只需要上个厕所,凉水洗洗脸,很快就会恢复了。
根本不用麻烦付先生特意动手啊。
而且,为什么会是由对方来啊,他实在想要的话,自己也可以解决的。
“姜先生看上去很难受。”付闻祁垂眸,神情里不见丝毫污.秽,“让我来试试帮忙吧。”
“不...不好吧。”姜晚宁条件反射拒绝。
隔着细细的水流声,付闻祁说话的声音低沉,比刚才广播剧里听到的还要好听。
并且清晰立体,就落在耳畔。
“我私以为,这只是婚后应当履行的义务劳动。”
姜晚宁被人如此注视着,呼吸的节奏变得错乱,他努力眯缝起双眼缓解,艰难开口:“可是...现在属于婚前,不是吗?”
“那便当作婚前练习,好让彼此习惯。”付闻祁态度严谨,“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方便姜先生提前告知。”
姜晚宁到底还是放弃了抗拒。
反正,在他们之间,早就发生过更严重的事了。
付闻祁的手非常好看。
比姜晚宁的更修长、宽厚,指甲永远休理得干净整齐,整只大手白皙而骨骼分明,此刻手表被解了下来,露出手腕。
这只手握过漆黑汽车的方向盘、空中花园餐厅里的银色餐具、签订结婚协议书的那支钢笔,姜晚宁猜测,它也许还会弹钢琴或是拉小提琴,毕竟这是富家公子的必备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