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秦晏的刹那, 江迟愣在原地。
在昏黄的路灯下,雪好像更大了。
哈瑞履行着看家护院的职责,拽动江迟走向家门口的陌生人, 黑色的鼻头一动一动捕捉着空气中的气味。
江迟转了下手腕,收紧手中的牵引绳。
他的力气实在很大, 单手拽住70公斤的大丹犬毫不费劲。
当江迟停下脚步, 任由哈瑞如何往前,都不能再扯动江迟半步。
秦晏抬脚, 往前走了两步。
哈瑞当即弓身伏腰, 摆出护主的攻击姿态。
秦晏淡淡瞥了眼哈瑞。
正准备低声呜咽的哈瑞, 像是被鸡骨头卡住了喉咙,耳朵也背在了脑后。
它完全被秦晏的气场所压迫,都已经摆出来捕猎的姿势,但又不敢冲过去攻击秦晏,便就着伏腰的姿势半趴在地上,翘起屁股抻了个懒腰缓解尴尬。
为表明自己的友好,哈瑞还打了个哈欠,然后摇着尾巴半坐在地上, 吐着舌头朝秦晏歪歪头,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
江迟:“......”
没出息的玩意!
江迟拽紧牵引绳, 想把这只丢人的狗牵回家。
可哈瑞就像化作一尊狗门神石像,一屁股坐在原地, 对眼前的是是非非视而不见,一副已经超脱在红尘之外的安然模样。
这个狗东西, 从前怎么没见它对谁这么谄媚!
秦晏无视了大丹犬, 径直走来, 唤了一声:“江迟。”
江迟清了清嗓, 闷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晏只穿着一身高定西装,站在零珠片玉的雪沫下:“江迟,下雪了。”
江迟应了一声:“嗯。”
秦晏伸手去握江迟的手腕:“你还在生气吗?”
秦晏的手指很凉,手指每一根都宛如冰雕的,握在江迟温热的腕子上存在感极强。
江迟目光落在秦晏被雪打湿的肩头:“生什么气?”
秦晏没回答,只是专注地凝视江迟。
他的唇色很浅,因为寒冷,显露出一种脆弱的苍白。
这抹苍白和秦晏在哈市受伤那晚的颜色重叠一起。
那夜也在下雪,雪特别大。
雪虐风饕,秦晏额角的鲜血怎么也止不住,涓涓地淌下来,落在雪地里很快又结成冰。
那一晚,秦晏倒在江迟怀里,对江迟说:“希望你能原谅我。”
江迟生神思恍惚,心想:秦晏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告诉我他是秦晏了?
只是那夜雪太大了,风声呼嚎。
江迟满手鲜血,才没能在慌乱中听清秦晏说的话。
江迟越想越出神,从前和秦晏相处的场景,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
他无比熟悉的那个秦晏,和眼前人不断重合。
江迟望着秦晏,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秦晏也温驯地回望江迟,完全不复之前的冷漠。
好像那个心机深沉的秦晏,只是江迟自己想象出来的。
秦晏知道什么样子能够让江迟心软,只凭这一点,就够他赢江迟一辈子的了。
江迟心知肚明,但却没有办法。
他所有的狠心与决绝,都在秦晏这一刻的脆弱面前彻底化为碎片。
秦晏是江迟一万次犹疑后,第一万零一次的选择。
当从前的场景与此刻重合,江迟忽然间很想抛下一切杂念,紧紧握住秦晏的手。
洪子宵传递的消息七零八落,唯有一样他说对了,秦晏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对江迟势在必得。
江迟叹了口气,反手攥住秦晏的指尖:“你不冷吗?”
秦晏倔强地望着江迟,问:“冷,但那不重要,江迟,你什么时候能原谅我?”
江迟握了握秦晏的手:“你先回车上,我把狗送回家去。”
秦晏淡漠的眼眸瞬间明亮:“然后呢?”
江迟吹去秦晏睫毛上的雪花:“然后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
*
江迟回家送狗,一共也就用了十分钟。
当他从家里出来时,秦晏还站在雪里,身上的西装已经湿透了。
江迟总觉得以这个降雪量,秦晏不该湿成这样。
秦晏让司机先走了,把车钥匙递给了江迟。
一上车,江迟先打开了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