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韫棠是被勒醒的, 字面意思上的勒醒。
姜宿琰的手穿过他的腋下紧紧环在他的肩背上,力道极重,压得周韫棠肋骨生疼, 呼吸都有些困难。
周韫棠的困意还未完全消褪,加上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根本没怎么睡, 眼皮沉重得厉害。他的下巴磕在姜宿琰肩上,声音侬倦:“怎么了?做噩梦了?”
怎么跟个小朋友一样, 做噩梦了还要哄......周韫棠还不太清醒的脑子模模糊糊掠过这个念头, 伸手胡乱地拍了拍姜宿琰的后背。
“恩。”姜宿琰沙哑地应了声, “很可怕的噩梦。”
他失去周韫棠了。
没有比这个让姜宿琰更害怕的事情。
青年阖眼倚着云木, 黑发乌睫,眉眼清沉,看上去就跟睡着了一般。
可周韫棠长眠在阿西斯尔山的风雪里, 再也不会醒来。
一想到这一幕...恐惧和惶悚就像一只大手般紧扼住姜宿琰的心脏和喉管,从喉腔到肺腑无一不是疼的,叫他几欲窒息。
“没事。”周韫棠昏昏欲睡, 嗓音里止不住的倦意:“那都是假的,不信这个, 就不会发生。”
姜宿琰偏头吻了下他的鬓发, “不会发生。”
怀中温热鲜活的血肉、发梢透出的清净淡香,还有落在耳边侬沉困倦的声音…所有的感官都在告诉姜宿琰,周韫棠此刻还好好的、活生生的被他抱在怀里, 噩梦还没有也不会变成现实。
“阿棠。”
“……恩。”周韫棠有些迟钝地应了声,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姜宿琰往颈窝里按了按。
他枕在姜宿琰肩上, 眉睫被他身上传过来的热意烘蒸着, 愈发让周韫棠意识瞢眩。
敛了攻击性的白兰地信息素试探着抚上他的面颊,周韫棠感觉到鼻尖下的脉搏, 跳动的一下比一下快。
阿琰在害怕什么?
周韫棠费力地支起一点眼皮瞥了眼窗外,天色呈现一种渺茫朦胧的灰蓝,依稀可见几点晚星闪烁……天都还没亮呢。
“再睡…”周韫棠打了个哈欠,眼尾被沁出的生理性盐水润湿,含糊地补上后半句“…一会。”
周韫棠实在是太困了,头重新沾上枕头后不到一分钟就重新陷入了深度睡眠里,这次没再做梦,意识沉潜进黑甜稳觉里。
自然也就不知道,姜宿琰盯着他的脸看了多久。
旁人睡着时神色大多安然柔和,可周韫棠不是,眼睫覆下后,青年的眉眼反倒显得愈发疎薄隽冷,可望不可即的清矜浑然天成。
瓷肤乌发,黑白分明,轮廓线条清凛利落,面相倒真随了本人的性子而生,说一不二,泾渭自明。
那么…我在你的界限里面吗?
姜宿琰看得失了神,等回神时,指尖已经触上了周韫棠的睫尖。
像是对待脆弱昳丽的黑凤蝶那般,他用极轻的力道轻轻拨了下周韫棠的眼睫。
海棠已眠,蝴蝶成寐。
惊惧不定的心慢慢落回胸腔,狼犬敛息靠近雪坠海棠,鼻尖贴上柔软的白瓣,轻嗅花香。
轻和的吻落在周韫棠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