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隐深望着长安离去的方向,心想着他像长安这么大的时候,也会藏些心事。可长安白天从山下回来的时候,看着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如此了?
“主子别担心,一会等他回来了,属下再给他做份夜宵。”江云修说着,给叶隐盛了一碗汤,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叶长安坐过的位置。
叶隐饭后在院中逛了几圈,时不时向大门望去,未见长安回来。夜风忽起,吹得他浑身关节锐痛,便拢了拢披风,回屋里等着了。
苍湖水面泛着层层清辉,映射在岸边少年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幽冷。叶长安仰望着穹山之上的亭台楼阁,默叹一声,合剑向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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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敲门声,坐在案前的叶隐抬头望去,应声道:“进来吧。”他原以为是长安回来了,可进门的却是端着托盘的江云修。
江云修无奈道:“主子,长安方才回来了。属下给他煮了宵夜,他说没胃口,就自己回房去了。主子,长安莫不是病了?”
上山后他就猜到了叶长安的真实身份了。既然小主子不提,他便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抛开那些往事不提,叶长安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要是真病了,他可得找左清川帮忙看看。
叶隐摇头表示不知,“我一会去看看他。”
江云修颔首,见主子刚才看的是白日收到的帖子,便问道:“主子,今年武林大会咱们去吗?”
江湖侠士联合举办的武林大会每三年一次,只是三年前大齐仍处于动荡中,便没有办成,听说今年的排场不小。如果遮月楼参加,或许能崭露头角,吸引些许名望。
叶隐摇头,将帖子放在了一边,“永昌开年时,新帝举兵猛攻沿海一带,将琉岛成功击退,两国就此休战。可如今大齐兴修运河,建越两州不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将来的繁荣程度,琉岛一定会有所行动。”
他说着,取出大齐国境图,这是他凭着之前随先父从军时留下的记忆画的。
€€河将大齐国土一分为二,而建越两州位于国土东南。外敌占领入海要地后,随€€河往上便能抵达庆都。运河工事若是筑成,建越两州于大齐而言,将更为重要。
江云修一时没反应过来,虚心求学地问:“属下不明白,武林大会与运河工事有何关系?”
叶隐耐心地示意大齐边塞的几处要地,解释:“父亲去世前,北境就与鞑瓦布王族战事不断,而骠骑将军常年驻守西域一带,与刺惕部针锋相对。大齐的两只镇山虎没有倒在沙场上,而是死于四年前的内|战兵变。眼下外敌不是不敢来犯,而是在观察新帝的手段,他们迟早会卷土再来。三处战场一旦打起来,大齐又要灾祸不断。”
说罢,他再拿起武林大会的请帖,放在了国境图之上,又道:“大齐现今看似平稳,但前几年因战乱、天灾导致的亏空迟迟没有填补上,又得继续向边塞投钱以备军需。你说他们哪儿来的人力、钱财来修运河工事?”
江云修后脊一寒,恍然大悟:“主子的意思是,朝廷打算对武林门派下手?”
叶隐摇了摇头,“用不着武力镇压,能劝降的,朝廷自然会许诺好处。当今武林各门派别的不说,人手是最足的,用这些人填补边境兵力空缺,一举多得。”
“所以我们暂时不能露面。”江云修一点就通,意会道,“属下明日就托人去拒了。”
叶隐颔首,只一瞬便注意到门外有人靠近。江云修闪身来到门后戒备,却听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来左清川的喊话声:“叶隐,喝药!”
屋内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江云修转身打开门,“进来吧。”
左清川愣了愣,“这么快就开了?”
他还以为得等叶隐那个病秧子下床慢慢挪过来,没想到江子韫在里头谈事,省得他在外面站着。
左清川将放着药碗的托盘塞到江云修手里,怠惰道:“你送过去吧。”
“就这么一段路也要假手于人,懒死你得了。”江云修顿口无言。
左清川靠在门框边散漫道:“平时叶长安那小子最是积极,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蔫儿了吧唧的,不然我连药房到这儿的路都懒得走。”
江云修琢磨着他这话,豁然想通,将药送到主子面前后,告状道:“主子,属下好像知道长安为什么不对劲了……”
夜深,玄度孤光穿过竹叶照在幽静的回廊,叶隐掌灯前行,悄然来到长安房门前。见屋内无光,他贴在门上细细听声,只有浅淡的酣睡呼吸。
长安看来是睡下了,叶隐便打算明日一早再寻他好好聊聊,正欲离开时,忽而听到门内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叶长安紧闭着双眼,在俱不可见的迷障中,隐约听到了兵戈铁马的震动、千哭万哀的悲鸣,还有一声声模糊不清的呼唤。
他的思绪在浓雾之中四处寻找,逐渐迷失了方向。那些是什么?叶隐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