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施然的资源,像聚集的虫蚁蚕食一片叶子。这些在施然身上掉下来的枯叶无法令她伤筋动骨,却足够令蝼蚁饱餐一顿。
她是参天大树,轻易倒不下,可如果不满足的人想要掰下一两根树杈,养育自己的根基,总有一天需要离开她,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施然教过阮阮“走一看三”,环环相扣,建立自己的团队没有那么容易,或许安露只是想试探她的想法,先形成利益同盟,再开始往这个方向运作。安露应该不知道施然和阮阮的关系,可她知道阮阮是施然带的,抛出这样的鱼饵,她的态度却坦然得令人胆寒。
仿佛这是圈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阮阮只沉默了三四秒,然后擦了擦手机的屏幕,令它亮起来。她说:“安露。”
“你刚刚跟我说了一个施然的弱点,我很谢谢你信任我,所以,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
“我很爱施然。”
她哽了哽喉头,语调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水气。
阮阮没有说自己和施然的关系,而是将其模糊为自己单方面的情意,她仍然在下意识地保护施然。她钝钝地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烧香拜神龛的呢?之前想要红,想要出人头地,想不再做备选,想做所有人眼里无可取代的那一个,等真的有人告诉她,可能有这一天了,或许,还能走到比她预计得更快,更高,她却停下来了。
她艰难地拔掉了荒芜内心的杂草,烧掉了禁锢自我的危房,前路如此灿烂,可……那里会有施然吗?
会在听到她说“你好你好你好你好”时,将手指在沙发上跟着敲四下的;片场重逢时,对根据剧情跪下的她说“不好意思的”;送给她黑猫警长的玩偶,记得她叫“小猫警官”的……施然。
她很坦率,会说“昨天晚上,今天早上,我都有一点开心”;她也很敏感,在山谷时为了她折返后,压抑地问她“为什么不说”;她有时很傲娇,在说完“她捧她们,我捧你啊”之后,又面无表情地说“又给我装到了”;她有时又腹黑,在灯光璀璨中意气风发地对她说“叫老板”;她还很幼稚,没有人会想到施然曾试图用波子汽水喷人,自信万分地笃定能带她拿到演唱会最好的票,她千方百计要阮阮叫她老婆,如果是“宝宝”就更开心。
她最放纵,也最聪明,不会无休止地对女朋友施以耐心,却能在天黑的时候带她看一场海上焰火。
她是活生生的人啊,如果回忆起来,阮阮眼里的她有一百种面孔。可是她又不敢捡起掉在地上的哆啦A梦,她住过的房间垃圾桶总要被检查,她的头发被剪一寸,都有人想要给她粘上。
像小时候用胶水粘上芭比娃娃的长发,芭比不会说喜欢什么样子的自己,她永远微笑。
这是最日常的一个上午,阮阮没有通告,穿着并不名贵的睡衣,旁边有一碗不能喝了的牛奶。
也是阮阮觉得最惊心动魄也最风平浪静的一个上午,惊心动魄在于,她听到了来自神龛的蛊惑;风平浪静在于,她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做了选择。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阮阮轻声说,“我想和她一起,最好,我可以帮她。”
点到即止,阮阮不会说太多。
她也并不想让安露觉得难堪,她的话语始终是温和得毫无攻击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