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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叶宁仍然睡得不怎么踏实,依旧做梦,但中途没有再醒过了。
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
身体像是经历了一场风暴,到处都€€是沉的,沉得他不想动。
叶宁正打算闭着眼睛再躺会,浴室却突然传来一阵水流的声音。
叶宁怔了下。
水声很近,不像隔着一堵墙,像是…就在自己房间。
叶宁循着转过头€€去。
一个€€人从浴室里慢步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菱格纹针织毛衣,底下是同色系的商务裤,右手里是一块湿毛巾,还往上€€蒸腾着热气€€。
爷爷去世这一年€€多时间里,叶宁做过无数个€€类似的梦。
他不敢说话€€,不敢呼吸,怕惊扰梦境,只是撑着身体坐起来,视线紧紧凝在眼前这人身上€€。
又做梦了吗?
直到毛巾的热汽透过肌肤,真€€切地传来。
“做噩梦了?怎么流了一身冷汗。”叶绍章拿着毛巾一点一点擦过叶宁的脸颊和脖颈,脸上€€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心€€疼。
叶宁指尖是颤的,他怔怔地抬着头€€,朝着虚空抓了两下,才抓住叶绍章那有些清瘦但温暖的手。
他握得很紧,指节都€€因为绷紧而泛起青白色,过了许久,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骤然松开力道。
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叶宁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想张开喊什么,但都€€是徒劳。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堵得他呼吸都€€困难。
良久。
“嗯,做噩梦了。”
这一年€€来所有的惊惧、害怕、委屈,好像就化在这一句“噩梦”里。
“做噩梦了。”叶宁又喃喃重复了一遍。
他真€€的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没有尽头€€的噩梦。
叶绍章用安定的声音,像小时候哄叶宁入睡一样,一下一下摸着叶宁的脸颊:“跟爷爷说说,做什么噩梦了。”
叶宁只是一错不错看着叶绍章,紧紧看着,然后把脸贴在叶绍章掌心€€,贪婪汲取着那久违的温暖气€€息。
他知道自己不是“叶宁”。
但这一刻,他终于屈服于这个€€世界赋予的可能。
他实在…太想爷爷了。
“跟爷爷说说,做什么噩梦了。”叶绍章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别一个€€人忍着,说出来了,就过去了。”
“梦到爷爷出车祸了,”叶宁笑着哭,终于能平静地说出“车祸”两个€€字,“梦到爷爷去找奶奶和爸爸妈妈了,留我一个€€人。”
叶绍章昨晚就猜到了,他还猜到肯定不止车祸那么简单。心€€疼得无法言说,但叶绍章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忍着。
“然后呢。”他继续问。
“出车祸前一天,我陪爷爷做了体检,医生说爷爷会长命百岁,”叶宁声音颤着,“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