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章

真正面对蒋轻棠的时候,关绪私心里又总是有些难以言说的自卑。

蒋轻棠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面透亮的水晶,而关绪心中百转千回的复杂心思,看着蒋轻棠清澈的眼睛的时候,总觉得被倒映得一清二楚。

再说关绪也太老了,蒋轻棠的同龄人,那个叫卫忻的小姑娘,她已经管关绪叫姨了,蒋轻棠和她同辈,不论按年龄还是辈分,叫关绪一声姨也绰绰有余。

关绪总是心虚——她和蒋轻棠的“婚姻”,是她半哄骗半强迫地定下来的,自始至终蒋轻棠都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力。

也因着夹杂在其中的这一层胁迫关系,无论是蒋轻棠借着酒劲说出来的喜欢,还是她的亲吻,传递给关绪的永远是不真切。

蒋轻棠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一直是孤独一个人,关绪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当时她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关绪,而另一个是瘫痪、粗鲁的、完完全全讨人厌的罗秒,关绪是蒋轻棠别无选择的选择。

所以蒋轻棠的喜欢和亲吻,传递到关绪的心里,总有一种斯德哥尔摩的情节在里头,于是喜欢变得飘渺,亲吻也不真切。

关绪想让蒋轻棠接触外面的世界,想让她自由,想让她看过大千世界之后心里想的念的仍然是一声关姐姐。

关绪又怕蒋轻棠接触了外面的世界,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喜欢,遇到了更好的人、真正喜欢的人,然后再也不回来。

关绪很害怕,所以即使蒋轻棠的身边只不过出现了一个还算谈得来的朋友,她也分寸大乱。

房间里的机械钟一秒一秒地转动,滴、答、滴、答。

月朗星稀的夜晚,空气里格外安静,关绪卧室里的窗户没关,竟然破天荒地还能听到虫鸣,断断续续、窸窸窣窣。

天边挂着一轮弯月,从窗户外投下来一片清澈的微光,今天的月亮弯得极漂亮,一道半弧,越看越像蒋轻棠笑得开心的时候弯起来的好看眉眼,甚至连蒋轻棠的笑声都近在耳边。

窗外悉悉窣窣的虫叫声吵得关绪心烦意乱,掀开被子下床,嘭地一声关上窗子,顺便拉了窗帘,把那一弧漂亮的月光全部挡在了屋外。

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听机械钟的滴答声。

厚实的窗帘遮住了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清晨六点,闹钟叮铃作响,关绪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后背,冷汗涔涔。

关绪起床洗了个冷水澡。

虽然已经是初夏,早晨六点钟的凉水依然冻得关绪打了个哆嗦,好在走出浴室时已经把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抛诸脑后,就是镜子里的人眼底有点发青,毕竟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没有年轻人的精力,关绪年轻时玩得疯,三天三夜不睡觉还能招呼一帮狐朋狗友继续嗨,现在只是一晚上没睡,黑眼圈眼袋什么的就一股脑全冒了出来,看上去憔悴,粉底都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