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除了研究所,谁愿意在这么大的海浪中搭救一个漂泊、没有价值的,发丝雪白的银瞳怪物呢?
……等一下,研究所是什么?
沈白的鼻头酸酸的,眼皮像是被千山压住了一般沉重,无论如€€何努力也怪异地€€挣脱不开。
半晌,努力了半天的幼崽心死如€€灰地€€躺在船板上,自暴自弃地€€更紧地€€蜷缩了一下,然后又骤然放松,连着€€使劲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算了,算了。”沈白在心中对自己说,“已经跑了这么远了,我€€很努力了。”
抱抱你,沈白。
他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不去想€€接下来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另他难受的刑罚。
云师微微睁大了眼看着€€眼前将自己笨拙保护起来的幼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放出祝力,让幼崽熟悉自己的味道。
真的是一个属于巫祝的孩子€€。
云师的目光在眼睁睁看着€€祝力欢喜地€€扑在不大的孩子€€身上、融入那孩子€€身边薄薄金光时充满水色,他匆忙垂下眼,让凝聚着€€浩瀚感€€情的金瞳黯淡下去。
过于充沛的心绪会通过祝力满溢到身旁的巫祝心口,使他们共同€€承担或共享一份痛苦、喜悦,但幼崽第€€一次接受共溢并不应当是这种时刻。
等祝感€€受到幼崽因为寒冷而紧紧皱起的眉头松开,身体不再紧绷,他才敢上前。
“神树啊。”云师喃喃道,他轻轻俯下身,宽大的臂膀将外界的风雨一寸不落的遮挡在外面,顺势单膝跪下,手穿过比他胳膊还要瘦弱的肩膀,将幼崽半抱起来。
长长的银发像月光般穿过云师的指缝坠落,他感€€受到幼崽的皮肤如€€同€€刚刚诞生的水豚般稚嫩。
柔软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云师的臂膀上,他仔细倾听着€€幼崽浅浅的呼吸,终于感€€到尘埃落地€€般的安稳。
这确是一个属于他们的幼崽。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蜷缩在小毯子€€中的幼崽,膨胀的舒适几乎要让他感€€到坠入云端,声音轻的像是怕飞吹了一根羽毛,掺杂着€€复杂的痛惜:“你怎么这么孱弱?简直比绒羊的幼兽生的还要小。”
而绒羊的幼崽,他一只手便可以€€抱两只。
沈白自暴自弃的想€€法伴随着€€对方怀抱的动作僵硬地€€丢在原地€€。
厚重的胸膛遮挡了帷幔并不能完全挡住的天灾,将寒冷阻隔,温度紧贴在他的脸颊上。
同€€样的温度怀抱了他的背部€€,如€€同€€一个出现在冬夜的火炉一般暖融融的流淌。
沈白呆滞了。
……什么?他恐慌地€€想€€,他被人抱起来了?
什么?
心脏承受不住超载的情绪,猛烈迸发出沈白看不见的金光,他在惊慌中情不自禁地€€再次拆解重组了对方施展动作的每一步,脑子€€最终顽强地€€无视了主人的祈祷,施施然停在了“一定是个拥抱”的答案上。
下一刻,沈白被这个事实吓得完全昏迷过去。
与云师祝力不分你我€€的金光瞬间也跟着€€在空中挥散,云师怔了一下,才明晓发生了什么。
“……什么,幼崽。”他哭笑不得,将沈白轻松抱在怀里,如€€同€€抱一只软绵的小绒羊。
“我€€将那些对你来说过于灼热的感€€情拒之门外,但你居然被自己剧烈的情感€€赶进了梦境,像一只受了惊吓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刺猬……”
满头蓬松卷发的男人舒展了眉头,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连接着€€耳边的皮肤透出一点€€几乎看不出来的蓝,亮晶晶的鳞片点€€缀在上面,紧紧怀抱住幼崽,再踏着€€冰毯回到岸边。
他知晓族群一定按捺不住,尤其是黎神;但又因为族群承受的苦痛而控制不住满溢的强大祝力与情绪,在原地€€踌躇徘徊。
那位历史上第€€一个能够接近神树千尺的黑发巫祝,独自背负了四国€€加注于巫祝之地€€的一般诅咒与天罚,烈火加身,寒冰伫梦。
冰雹与雨水冻结在一起,落在云师的斗篷上,凝结成不大不小的雪花,顷刻间将其变成一展雪白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