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后€€是无边金黄麦田,银色战车轱辘轱辘自田中€€驶过。
旅途中€€的巫祝们各自坐在四边,中€€央是铺着如同风幡般绚烂的符文长毯的桌子。
夜晚, 战车依然不会停下行程。桌子会被撤下, 厚重€€柔软的毯子与绒被一一铺就, 战车的穹顶被黎神抹去,他们一同躺在车上, 看夜空的星星。
凤胥闭着眼, 搭在腿上的双手微微抬起, 风听诏而€€来, 麦子舞动起来,波澜壮阔地起伏。
沈白趴在挨着麦田的一边,怔怔地看着它们。
耳边€€€€€€€€的麦子声€€哗啦啦的,宛如黄金海般舞动的无垠秋光住进沈白的眼中€€。
黎神攀着他的肩膀, 俯下身单膝跪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这是你的秋光。”
黎神缓声€€道, “七百年€€前,我的师长也曾路过这段麦田。它由居住于地底、长着尾巴的黑色皮肤人€€种耕种, 他们养育灵兽与灵物,依附于巫祝施加的祝福存活。”
黎神握住沈白的手,与他一同伸出战车外。
垂落在地的麦粒被风裹挟着, 温柔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小小一粒, 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沈白睁大眼。
黎神平静地伸出手,指引着他看向他们刚刚越过的山峰。
沈白下意识看向那里, 如同古画泼洒的笔墨,山丘与山丘相连,巍然不动, 藏着这世界上最多的秘密。
“我们越过的湿润沼泽中€€住着这世界上最后€€一千只小精灵,只有你的手掌那么大,麦粒会是拜访她们最好的礼物。”
他还记得那片沼泽。
森林庇佑的一角,冒着粉红色泡泡的沼泽池上悬着蛛丝般纤细的绒丝,千朵花心向下的各种大花挂在上面。
隐约闪过的流光让他以为自己花了眼,现在想€€来应当€€是胆小又管不住自己探出头来的小精灵。
“沼泽再向西方走万尺,便是龙族的领地。”凶魂的声€€音自身旁传来。
沈白倏地回头,抚了抚被吓得砰砰跳的心脏。
凶魂抬了抬头,示意沈白看向那片隐约还能看见的临界山丘的黄土地。
“它们长得奇形怪状,会飞的有,只能游的也有,不过……”凶魂停顿了一会,淡淡地说,“都去过一次亡魂的世界,于是都只剩骨头,事实上,如今应当€€称呼他们为骨龙。”
黎神缓缓闭上眼,侧身“注视”太阳:“但从未有人€€这么称呼过它们。我们永远称它们为龙族,只要它们还愿意接受这个称呼。”
日光越来越刺目、焦热。
沈白看着那片越来越远的黄土地。
他还记得那片似乎泥土都透露出苍白血色的光秃山沟。那里连山麓与石头都是泛着光的铁色,沉默地肃穆。
就连巫祝路过那片领地也默然静下,只余下战车哒哒与轮子与石子碰撞的声€€音,气氛严肃地似参与一场送别。
沈白握紧麦子,沉默地看着世界。
片刻后€€,他松开手,使长于土地的种子回归了土地。
麦子附着祝力,哒一声€€落在地上,金光由此为中€€心波动,如同水波般覆盖了整片土地。
自此之后€€,这片土地上再不会长出杂草,它将会永远肥沃,养育出几千年€€的麦穗,直到它的土地上建起房子、产生一个远比现在更加先进的文明€€,不存在一颗麦粒。
靠在一旁的刀耕微微后€€仰,无声€€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