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杨是个不常喜形于色的人,却久久看着那两份文件,那已钉下的罪名,非法偷渡。他这么多年所要跟温至衍交换的请求就是这样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隐瞒他那不可见人的出身。他还执拗地想着能和家人团聚,所以待在温至衍那么多年,不过也是因为父母刑期有那么多年。
当时是温至衍将他带离了那间教化禁闭室。这样一个少年omega偷渡客,在监狱不会好过,他每次都会因为跟人打架被关到禁闭室,温至衍那次好像只是来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他。
之后就是以联盟高官的名义很正式地敲定了要带他走的事,他的忠诚或许是从那时就开始。
如今这滋味是有些变了,因为他的父母该从前年就刑满释放了,但温至衍却多次滥用职权暗中向监狱施压,延长了关押的时间,近在咫尺的亲情触而不得,尹杨几近绝望。
温澈森只不过是签了几个名字,也是温至衍没注意到那疏漏,让尹杨做了他们的第二监护人,温澈森在学校做志愿者,轻易得到了海岛监狱的交流权限,因为离得远他没能去到那地方,但很快摸清了非直系亲属做担保人要走的程序。
其实有一处也是钻了空子,因为他不到二十岁,不能签他的名字,是签的温至衍的名字,他的信用有时候比温至衍管用。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尹杨终于开口,“说吧,那你想我帮你什么忙?”
温澈森也不是个多善良的人,这件事还是花了一点他的时间的,尽管看似在学校他的精力永远用不完,不到一年,毕业申请都递上去了,让人咋舌。
“那个海岛。”温澈森停顿了一下,表情沉下来一些,“我相信你也在定位器看到了,温至衍每个月都会往那里去一次。”
尹杨沉吟,“看到那定位时,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去看我父母的。”
可那个海岛不止有一栋监狱,他的父母又不会长腿跑掉,初初尹杨还没意识到温至衍用意不整,分明只是用那里做掩护,直到他深入调查了一下,发现了一个秘密。
“监狱附近有一个训练基地,里面有做地图测绘的团队。”尹杨继续说,他注意到温澈森的神情,不忍心般,停顿了一下,“花店收信的地址就是那里。”
第98章 不吐不快
哥哥竟然打电话过来说已经从学校回来了,温洵一开始还不相信,结果对面温吞地发了一张照片过来,优秀毕业生证书,七个大字,重击温洵这学渣的混凝土脑门。恐怖如斯,以为他哥去到大学还能分点心,没想到换了学校也一点没落后,又早好几个月提前毕业了。尽管天赋极佳,但能把时间压缩成这样,恐怕也是日夜不休得出的成果,不得不怀疑让人这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是激进的。
尽管温洵是他亲弟,也啧啧称奇。不过温澈森要回来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好事,能多个人说话,还有报考大学的事,他需要有人给他指导一下。
待在学校的时间也不长了,班里都已经走了几个人,空了一些座位。温洵就想把哥哥要回来这件事告诉绵绵,也是到这时才注意到绵绵也经常不在座位上,临近毕业,旁的同学都在钻研怎么报志愿,要不就是早整理好,提早畅想未来了,应绵却连志愿书都没拿起来过几次,一到自习课就浑身没什么热度地溜走了。
温洵终于从自己的一堆事情中浮出点警觉,后知后觉绵绵这段时间的状态太游离在外了,换作从前他是很有求知心的,应绵的成绩在班级里是中规中矩的那种,那已经是他非常自律和勤奋才得到的成果,更要珍视,总不可能在最后才松懈。
之后温洵是在学校图书室找到的他,应绵正盘腿坐在木地板上,认真阅读着一系列冒险类的漫画书,厚厚的,看样子是没有一点停歇,已经看完了好几本了。
温洵对他说,温澈森过几天就要回到联盟了。应绵才抬起头来。
温澈森回来的那几天刚好就到月底,他们就能放假了,似乎时机刚好。也是这时有人提出要办一个庆祝宴会,庆祝温澈森的提前毕业和温洵的即将毕业,三言两语便落定,都是一些所谓的上流人士,说是庆贺,本质只是为了跟温至衍攀关系才假意说起策划。温洵最讨厌这种自作多情的人,哥哥应该更讨厌,就先说了不要,没想到几天后,哥哥开口说让他们去做吧。
只要到那天温至衍也到场。
最巧的是离温澈森的十八岁生日也很近了。
一放假应绵就先回到了花店,花店有的东西大部分都清空了,鲜花不好保养,都让花卉市场的人低价重新回收了,小的绿植盆栽则拿去摆地摊卖掉了,收银台上空空,墙上贴着的相片和一些写着联系人号码的便利贴布狄叔叔应该是小心收起来带走了。应绵走到隔间,眼看只有那面木墙还保留着,上面的刀子匕首都没少。
布狄叔叔跟着方修塘走了,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理由,肯定是说先搬到好一点的地方住,暂时也没觉察是应绵这边有问题。
应绵洗完澡上到二楼,感觉身体和心里都很累,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这样睡着了。
温洵提过的那个宴会在第二天晚上开始,就在他们一直住的那栋公寓。应绵还记着这事,想着要去赴约,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又回到二楼,在二楼那没多少有用空间的走廊里来回游荡了几圈。
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不知道养了多久才养起来的一点活气褪没得干净。他表情淡淡地解开了一直束缚着脖子的针织围巾,接下来是那条更赘余的丝巾,那两道陈旧的淤痕就这样暴露在镜像中,有阵低沉的冷意,像到了如今才第一次接触到冷空气一样,他紧促地瑟缩了一下。
好像又回到了刚来这里的时候。只在卫生间停留了一会儿又径直回到房间,拉开书包拉链,塞了几件衣服进去,又打开书桌抽屉把里面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了进去。
到了晚上出门的时候却没带上那书包,只捧着一个很小的礼物盒子,独自坐上了去往市区方向的电车。
公寓里的宴会已经开始了,因为地点定在他们住的那间公寓,没什么发挥的空间,只在客厅摆了很多甜点,又让酒店订了一些酒过来。那些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见此情形也不进来了,只让助理敲门送礼,源源不断送来的礼物就这样堆在客厅的角落,有的敞开着,滑出来两张通行的黑色的卡,不知道能通向那里,一架用锡纸贴着机翼的精密的飞行器模型,还有几只以为温洵会感兴趣的机械小狗玩具,积木玩具,一些糖果,也都扔在一边。
温澈森把杯子放下,他难得地喝了几杯酒,喉咙蒸上了些烫意,眼皮沉沉,从窗子往外看着,温至衍迟迟没出现。他想见的另一个人似乎也没出现。
他从终端检查那关联定位器上移动的红点,温至衍的位置确实还在联盟,但被那些屏蔽器磁场干扰太多次了,越来越不准确了,无法知道具体的位置。
他从窗子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