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程将目光放在年龄最大的那位学生身上，白苏给他的信息上说，这位学生叫董全兴，今年四十岁。

说实话，让他收一位可以当自己父亲的学生，他压力还是挺大的。

董全兴中等个子，瘦削的脸庞，颌下一缕短须，倒是有几分文人的样子。

董全兴见李一程看过来，十分自觉，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

“学生见过老师。”

李一程连忙摆手，“不敢不敢，等你们都通过考试再这么叫我。你已经年近不惑了吧？为何要来学医？”

董全兴低头道：“我读书的时候就对岐黄之术感兴趣，但父母对我期待甚深，一心让我科举。我考上童生之后，考了八年都没有考上秀才。后来父母去世，妻子去世，我成了孑然一身。我想着，要是我当时学了医术，我父母妻子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早的离我而去。我想学医，但吉泽县里只有一位大夫，他不收徒，一直没能如愿。听说李师爷要招学生，我就来了。李师爷，我深受缺医少药的苦，等我学成了，我一定会去村里行医，让他们有病可医。”

他说的跟曾明川暗中调查的结论差不多。

这个董全兴也算是命运多舛了。

他是家中独子，父母对他寄予厚望，后来娶了妻子，妻子跟他也是琴瑟和鸣。谁知父母妻子先后因病去世，他成了孤家寡人。

他家里有地有铺子，日子过的还可以，但因为父母妻子去世，很多人说他命硬，克父母，克妻儿，没有人敢给他做媒，到如今孑然一身。

看着他红了的眼眶，李一程歉然道：“董先生，勾起你的伤心事，我很抱歉。一会儿我要进行考试，只要你通过了，就是我的学生。”

“谢谢李师爷。我一定全力以赴。”

李一程最后才把目光落到那个一直沉默的男孩子身上。

十六岁的男孩，白白嫩嫩的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

他身上的衣服明显比白芷和董全兴的好，甚至比李一程穿的还要华丽。

陈员外的独子，看来是从小很受宠爱的，并没有因为聋哑而有所改变，或者因为他的残疾，家里人对他更是宠爱。

李一程对上男孩子的目光，男孩子立即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将目光转到了别处，脸上覆上了薄薄的一片红色。

这样的孩子能做大夫吗？

会不会被欺负？

“陈明善，是吗？”

陈明善连连点头。

“你平日里怎么跟人交流？”

陈明善一直放在身后的手抬起来，一只手里是一块白板，一只手里是一只炭笔。

“我可以写字。”

他写的很快，字迹有些潦草，但能看的清明白。

“你……”

李一程不忍心拒绝他，在这个社会，一个聋哑人能长大，能认字，还愿意走出来跟人交流，已经很难得了。

但当大夫是一个要跟人交流的行业，他不能说话，遇到那些不讲理的，谁有耐心看他写字？

“你家里人同意吗？学医其实很苦的。”

尤其是学习中医，那么多经络，那么多药方，很多理论很抽象，要靠自己的想象来构造一个人体。

陈明善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将白板上的字擦掉，“我爹让我来的。”

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李一程，眼中是执着和期待。

李一程暗自叹口气，虽然这三个学生其中有两个不符合他心中的招生条件，但这时候识字的人原本就少，还要舍弃了科举，第一年赚不到钱，学成后还要去村里行医一年，肯有人来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