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心里也知村澳里的妇人和夫郎都是这么过来的,别说月份小肚子平的时候,就是快生的那两个月,肚子大得要扶着走,也大都不耽误家里活计。
但落在自己身上,他不想夫郎这般辛苦。
最后好歹说定,到月底钟便不再跟船出海捕蛰,苏乙也不必受累,两人仍是回到南街出摊。
春夏秋冬的几次渔汛,早已不是家里主要的银钱来源,去年里钟开始跟着族里出海,一来是为了扭转族中长辈对自己的印象,二来是那会儿刚成亲,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来钱的机会。
而今一年过去,他们手里已然攥着好几样生意,即使不出海,损失的那部分收入也可从别的地方补回。
肉铺里,钟来前打算杀只母鸡拎回去炖汤,又想到最近苏乙不太爱吃油水大的东西,鸡汤虽然补,但上面飘一层油花,喝着比鱼汤腻。
他改了主意,另挑了一只公鸡,做个菌子炒鸡。
“家里白米还够吃一阵,再过几个月新米下来,咱们再买一斗回去慢慢吃。”
眼下他们已在回程的船上,苏乙靠在舱门处坐着,仰面听钟说话,面上挂着一抹浅笑。
以前糙米都不能日日吃饱,现今白米都不是个稀罕物了。
来去一趟没费多少光景,未到正午,日头算不得太晒,扬帆后船是顺风而行,海风送来几丝凉爽。
钟盘腿坐在船板上,大手轻轻搭上夫郎的小腹,眼睛亮极了。
“回去跟小仔说一声,他定高兴,天天说想当姑伯,这下总算成真了。”
苏乙莞尔,“他自己还是个孩子,辈分却不小。”
不过村澳里这样的事多得很,真算辈分,还有像是四五十岁的汉子要管三四岁孩子叫叔,或是十几岁就当上叔公、姑婆的。
两人又商量,私底下除了二姑,暂且不告诉其它人,等过了头三个月彻底坐稳,开始显怀,该知道的自然也就都知道了,老话都说,这事上忌讳四处宣扬,这是头一胎,更要谨慎些。
为免遇见那等喜欢乱打听的人,钟特地撑船绕了点路,避开岸边直接回了水栏屋,晚上等到唐家一家子领着疯玩一天的钟涵回来,他们才唤来二姑,将今日得的好消息说了。
钟春霞一把拉住苏乙的手,拍了好几下才罢休,说话时眼圈也泛红。
苏乙给她递帕子,她接过去揩两下眼角,深深笑道:“二姑是真替你们高兴。”
且还帮着算日子,“这孩子懂事,来的时间好,开春时生,不凉不热的。”
钟涵夹在几个大人中,像只快乐的小狗。
“我要有侄子了是不是,我当姑伯了!”
钟春霞笑得眯起眼。
“我这辈分也眼看要涨了,是要当姑婆的人咯。”
“是是是,不过你别乱蹦,当心撞了你嫂嫂。”
钟牵住过于兴奋的小弟,钟涵一听,赶紧立正站好,新奇又克制地盯着苏乙的肚子,看起来很想上前摸一摸,又不好意思开口。
钟春霞是过来人,跟小两口嘱咐了不少事,临走时钟让她拿一包果脯走。
蛰季过半,钟从族中船队中退了出来。
过去一个月捕的蛰,到年末应当也能分到手个小二十两,别的不论,至少把一年的税钱赚出来了。
酱摊的生意重启,为让苏乙闲时坐得舒服些,他特地到庞家木匠铺新定做了一把椅子,后面带靠背,累时能靠着坐,再缝一合尺寸的软垫铺上,比之前坐杌子和板凳好,这两样太矮,容易窝着肚子。
其后又有一日,他去怡香楼送海参,路过一门敞开的小院,里面的人闲躺在一张躺椅上纳凉,手上执一扇,椅子旁立一小桌,吃的喝的都有,看着就舒坦。
钟上了心,去竹器铺问价钱,见有现成的,直接掏一两半银子买回来。
九越多竹,竹子做的东西相对价廉,之前买张大竹床也要不得十两银,比木头打的便宜许多,轻巧而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