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要说周肆少年时期没幻想过,那是骗人的,正值中二时,哪个不是想着有一日成为主角,拯救世界,邂逅美人,但少年时期一过,方才明白幻想注定是幻想。

美人可能因为你有本事倾倒,但人都有占有欲和嫉妒心,想要一后宫美人和平共处,实在痴人说梦。不见历朝历代皇宫尽收天下美人,也没几个真坐享齐人之福。

只要权势裹挟美色,必然掺杂勾心斗角,周肆想着每日处理事务都忙的头昏脑涨,转头还要应付各类心怀鬼胎的美人,大抵嫌命长。

更不提他自幼受到的教育,以及成长过程中形成的三观,都影响周肆在此地的一举一动,喜欢一人不该让他受委屈。

“不会。”秦绥之说的坦然,自然对象是周肆他才如此坦诚,若是今日他的夫君是京城中其余世家子弟,他必要装出大度,甚至亲自为夫婿挑选合心意的妾室纳入房中,方才显贤德,符合世家公子的品行。

“既然不会,为何要把我让给其余人?若是为了平衡势力不得不娶他人,也得有势力要平衡才是,绥之难不成忘了,我厌世家。”周肆话说的明白,世家子弟只要没犯错他会用,但世家若是以名势相逼,以为自己还是铁打的存在,他不介意提前让他们见识见识手段。

要说大燕士大夫和世家竟然并存,全赖前朝末年没出个落榜学子,将天下世家一统给踏平,才容世家继续作威作福。不过也是,当真要是杀尽世家所有人,只怕这会他也见不到绥之。

“世家之名,三代不尽,便是你能培养更多的寒门子弟与世家争权,但只要世家还有名头在,依旧会有源源不断的读书人投入他们名下,希望世家替他们扬名。”秦绥之知晓周肆打算瓦解世家的心思,可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人的影树的皮,三代之内,只要朝廷上还有诸多世家子弟的身影,就轻易消除不得世家对朝廷的影响。

“说的不错,世家以美名扬天下,可绥之,你是真正的世家公子,难道不是最清楚所谓世家‘美名’其实虚有其表,只要有人轻轻撕开这层遮羞布,顷刻间便能让世家这座庞然大物轰然倒塌。”

世家干的荒唐事一件多一件,往上数几朝,当时世家间流行服寒食散,甚至以此为荣,这和当众吸毒有什么区别。

“世家荒唐之举也非是无人知晓,可依旧不影响他们声名远扬。”就说秦家,如今的确清流端正,但要上数几代,他都不敢保证祖宗有没有干过荒谬绝伦的事。

天下乌鸦一般黑,秦家也不能独善其身,可即便藏污纳垢,世家依旧稳稳站在世道上,从前王谢没了,还有新的世家崛起,要不说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呢。

“绥之,你想错了,你所谓的世人皆知只限于上层人物,底下平头百姓对世家丑事一概不知,我所谓的揭开这层遮羞布,是把世家所做的丑事传唱与天下,积毁销骨,众口铄金,这才是我想要的。”

寻常百姓的水从来没有淹没世家,以至于世家轻视,但就像王朝可以被水倾覆,世家难不成有什么神仙本事,在大浪之中还能巍然不动?从前的大浪被王朝这个出头鸟挡住,现在么,王朝世家一视同仁之际,谁也不能幸免。

“传唱天下?”秦绥之瞪大眼睛,周肆此举是半点余地也不给世家留,世家丑事如果闹的黎民百姓都知,且百姓也不再难登仕途,投靠世家的路必定被堵死。

读书人重礼,从前世家对外是以礼出名,若是世家在寻头百姓那里都坏了名声,成了过街喊打的老鼠还会有人想要借世家扬美名吗?

不会,因为人都趋利避害,世家无法再提供扬名之益,只会很快被读书人放弃。

“所以,绥之还要我娶其他人吗?”周肆这法子利用的就是舆论,从前百姓舆论会被轻易镇压了去,是因为百姓没有话语权。便是闹事,官府多以武力镇压为主。而黑熊寨不靠世家和士大夫,能够拉拢的只是寒门和百姓,百姓之中一直被压迫的姑娘哥儿也会是他们重点拉拢对象。

只要这些人一旦拥有一些从前不曾拥有的权利,过上从前想象不到的好日子,谁又愿意回到过去?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会无条件的维护给予他们权利的新政权。

只是目前他们还是星火,尚不足以燎原,但满是枯草败树的朝廷,是纵然这场火势的助力,稍借东风,便可绵延八万里。

“不要。”

秦绥之见识过许多优秀儿郎,要说京城里一个优秀的子弟都没有,是谎话。好歹这些子弟自幼受礼仪熏陶,诗书藏腹,不会轻易如民间负心汉般,对妻子打骂休妻,也不会面上与家中娘子夫€€过不去,即便纳妾也多是商量,不会轻易越过娘子夫€€。

这样的儿郎已经是天下间难寻,其中不乏有更出色者,但秦绥之无一看上,因为他自负自傲,若要娶他必要从一而终。这样的男子很少,可京中为了攀附权势的世家,也不是不能要求嫡子做到,之后宴会之中,许多世家向秦家抛橄榄枝。

阿耶自然希望他嫁给自己合心意的夫君,自不会拒绝,可秦绥之一一看过,都不能上心。

如此才让在京城闻名遐迩的秦家公子,到了十六还未定亲,最后叫皇帝赐了一道圣旨,远赴容州。秦绥之想,那时的京城定都是嘲笑他的人,只是早知道他可能会被嫁给成王,恐怕也不会轻易嫁了人去。

“这便是了,人若心生欢喜,哪里容得下卧榻之侧他人鼾睡,绥之如此,我亦如此,所以此生我只会同一人缔结婚书。”周肆坦诚说出自己的打算,又想起这世道本也只有正夫能缔结婚约,怕绥之误会,再添一二解释,“此婚书意思是指今生今世,只许一人,非是钻言语漏洞。”

不想周肆说罢,另外一位当事人默不作声,周肆还道难不成秦公子认为他空口胡言?

“绥之,如今我们感情尚浅,此时许诺一生或许在你看来不过花言巧语,但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若是日后我不曾做到所说,便由绥之休了我,自去寻英俊潇洒的年轻儿郎,如何?”周肆一惯也不喜欢提前承诺,因为人总是会变的。

“浑说。”秦绥之轻斥周肆的胡言,不提周肆到时候愿不愿放过他,便是他当真做了休夫之事,也不见得能寻年轻英俊的儿郎作乐,“你只要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便是,只要你一日做到,我便信你一日。”

“要拉钩盖章吗?”周肆伸出右手小指,这东西虽然幼稚,但苏梓他们信的很,有时候拿来哄哄小孩非常有用。

“我又不是稚童。”秦绥之小声说罢,见周肆依旧举着手指,轻轻用自己右手的小指搭上去,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是小狗。

拉完勾,秦绥之原想抽出手指的,却不想周肆竟然用了点力道故意勾住,不叫秦公子轻易抽走,两人你来我往玩闹一阵,没防备的听得一阵咳嗽声,抬头望去。

正是又从厨房回来的蒺藜和菖蒲,虽说他们二人非常有眼力劲,只要周大王和公子说话,都是在门外打发时间,但今个儿周大王不是还饿着肚子,真要是把人饿坏了,该要公子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