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入晌的阳光从墙沿儿扫下来,打在神色微暗的精雕侧颜上。合欢耐着步子,从国公府大门一步稳实过一步往二门上去。而朱红绘彩的垂花门下,早立了府上大小一行人。陆夫人一袭深紫锦褂打着头,旁侧站了许多丫鬟婆子,目光殷切,泪光许许。
两下相见,立住哽咽不语,千头万绪一时间全数化作了泪珠子,颗数不尽。合欢上前行礼,却将将颔了首就被陆夫人掖进了怀里。陆夫人哭“我的心肝”“我的儿”,哪里还有半点端庄稳贤的模样。她只当再也见不着这闺女了,哪知这一世还能这般再箍在怀里。
哭了一气,旁人全数来劝,好容易劝下了拉回正院里。陆夫人捏着合欢的手不松劲儿,好似稍松一下人就长出翅膀飞了去。她抬步跨过三寸高的门槛,拉着合欢到正院上房炕上去。闺女是她的闺女,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大半年不见,个头长高了不少,也略清瘦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缘何会跟靖王的军队返京?”
“这半年,都遇到了什么?”
“你表哥,可是跟你一处?”
……
陆夫人掖住了泪珠子,亲携帕子给合欢拭泪,嘴里的问题却如连发炮弹一般没个停的时候。实在是分离的时间太久,一时间总不能言说尽兴。合欢心里何尝又不是,她在外头遭遇了那么多,没有一件不想跟陆夫人说的,因两人执手相看,直说了大半日。
到了傍晚时分,陆夫人才算真稳了情绪下来,不当这是个一掐就醒的梦。她与合欢一起用了晚膳,极尽厨房之精巧所能,吃的皆是府上最难得吃上一次的东西。她又记着合欢爱吃的,布了满桌子的精品肴馔,五人来吃也未必吃得完的量。便是每样儿吃两口,也就填饱了肚子。
晚膳用罢,合欢脸上倦态大显,大有坐立不住的样子。陆夫人知她这半年的苦处,后来随靖王返京虽舒服了些,但终归还是随军而行,到底过不上什么好日子。旅途疲顿,今番回来了,定是要好好将养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