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腥气几乎将五脏六腑的每一处感知都调动了起来,即恒紧紧追着马车,丝毫都不敢懈怠。
他很意外自己此刻竟然能如此冷静,也许那样的氛围实在让他太熟悉,喜气洋洋的假象底下暗潮涌动,杀机四起。成盛青一个人浴血奋战,他几次三番想要出手相援,可身体却比意识更明白他该怎么做。
甘希的人马正不紧不慢地自另一边赶来,他既没有赶来援助的意思,也没有见死不救之态。他竟然在等,等战况消停得差不多了才出去收拾残局。
成盛青被困在德雁门里孤身奋战。那些人显然是冲着和瑾而来,但一个还没有过门的公主儿媳,杀了又有什么好处。
——即使她不想,有人替她想。
陛下阴狠的话语犹在耳际,那个男人扔出和瑾必然想要吊出一条大鱼。而这条鱼需要仰赖和瑾的身份,一定要活口。
暮惟岂会不知?他意图谋反,就算成功又有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荣登王座?勾结叛军,活捉和瑾才是正途。
至于成盛青,暮惟不见得会留情,但甘希也不见得会坐视不救。这场突然而来的屠杀轮不到即恒出场,他也万万不该出场。可当成盛青拼了后半生的命运扭转战局时,他实在忍不过去了。他不知道自己那一招出手究竟对成盛青会有什么影响,但他不信任甘希,更不信任陛下。
那个男人明知会有一场恶战却还要让重伤未愈的成盛青出队,前后分派的守卫远远不够应对叛乱的突发状况。他是故意让和瑾被劫走,但是否有意让成盛青因此而战死,就谁也不知道了。
即恒只是想不通,这个关口里,暮成雪竟然放手让和瑾身处杀戮的中心,这的确令人感到意外。难道他笃定了和瑾不会有生命危险,就一点都不再关心她是否会受伤吗?他想要的只是她的人,连基本的关怀都吝啬给予吗?
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一股无名火自胸口燃起,冲到眼里鼻尖,变做了浓烈的戾气。即恒追着失控的马车一直到了城外,那马车上原来有两个蒙面人,在经过城门的时候与守军交锋,即恒趁乱中将他们解决了。
一出城门,即恒便踏上马车拉住马缰,一路引路,一路安抚受惊的马匹,一路甩脱追击的守军。他驾着马车一直往前跑,顺着大路拐进小路,又顺着小路弯下,凭着卓绝的辨向能力,有惊无险甩掉了身后的追兵。
阳光明媚,草木芬芳,如果不是在逃命,这样的旅途一定会更惬意。他真想就这么驾着马车,带着心爱的姑娘一直浪迹到天涯海角。
一路上和瑾都没有出声,若不是马车的重量没有改变,即恒甚至怀疑她早就被颠下马车不见了。一直到一处空旷的坡土边,马车已无路可走,即恒才勒缰停住。
面前土坡之下有数十丈高,深可比悬崖。即恒放眼四望,远方天空明澈,大地广阔无边。这里已经离繁华拥挤的京都城有些距离了,想不到京都城外还有如此广阔天地,倒与那城中之景全然不同。而这悬崖当前,则更增添了一抹英雄无路的悲壮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