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恒陷入了多面围攻的窘境,暮成雪步步营逼,皇家护卫军适时补刀。他一个人不过两只手,肉再厚也架不住狼多,自是有些应接不暇。
暮成雪从来就不讲什么君子做派,他要一个人死,就不在乎用什么方法。因此对皇家护卫军的增援他视若无睹,但有技艺不精反来添乱的拖后腿份子,雪寒剑锋利的剑刃自然也是剑出无眼。
这可苦了卫冕。
帮吧,自己有被一并干掉的生命危险;不帮吧,万一被人背后告一状,落得刺客同党的待遇可就玩完了。
即恒因此十分感谢卫冕的识时务精神,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卫冕卖力地补刀害他叫苦不迭,可渐渐远离了朝阳宫,皇家护卫军就默契地偷起了懒,权当一次助跑围观的群众。
仅仅一个暮成雪,已经够让即恒吃力的了。他被美浓姬下蛊的左手日渐麻痹,天机阁老所助的神力只能化解玉英自然之力,却解决不了人类自创的毒。
倘若双手俱全,对付暮成雪自然不在话下。而今单手已废,玉英仍未自如驾驭,暮成雪却有好剑傍身,河鹿之血愈发觉醒。敌我战力严重不公之下,他只得化守为攻一路奔逃,心里打的却是别的主意。
陛下无非是想挑起他们两人的争端,不论谁胜谁负,都好坐收渔翁之利。暮成雪怒火中烧的缘由是因为和瑾之死,迁怒于已。如果将和瑾未死的消息告诉暮成雪,情况会有转机吗?
最好的情况是,暮成雪幡然醒悟立刻停战,他二人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去营救美人,逃出宫闱。然后呢……还是得打。
最坏的情况是,暮成雪已经对和瑾由爱转恨,被他得知和瑾犹在人世,保不准这疯子要提剑杀回去,亲手了结了她。
……这可真是个难题。难的,是摸不准暮成雪的心。
他被深深藏在冰冷容颜之下的心,就像那柄冰冷的剑一样,出势只见凌厉,只见狠绝。仿佛要杀尽天下,扫除一切眼前的障碍,不论那障碍究竟是怎么妨碍了他。
皓月之下,月华如练。雪寒剑在夜空中划过一道肃杀的弧线,剑气所过之处甚至有霜花朵朵映着明月闪现,美不胜收。即恒见过不少的名剑,也听闻过名剑宿灵的传奇。他从不相信一块破铁能够缔造出如何神奇的景观,但眼前所见亦是令他由衷地惊叹。
将凶器变成一种艺术,是人类伟大的追求。而河鹿毕生所追求的则是另一种艺术——将身体变成凶器。
他身无寸铁,只持着一根逃跑时顺手撇下的树枝,那脆弱的枝条到了他手中忽然就金芒附体变成了利器,在月轮下流利地起舞。雪寒剑的剑势凌厉,拿树枝硬拼总归会有些吃力,但好在这玩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用随丢都不是问题。
正是这种近乎作弊的武器让暮成雪感到了羞辱,他操纵着雪寒剑不断紧逼,意图不给即恒喘气的机会。剑势威猛狠绝,即恒被逼得连连后退,稍有一顿,当头一剑便猛劈而来,他连忙侧身一闪,剑锋便贴着他的身体直劈入了脚下的青瓦,将陛下辉煌的宫殿硬生生劈下了一个角来。
多么惊人的破坏力……即恒腾身跃起避开坍塌的砖瓦,望着身下原本站立的地方由衷地叹服道。这一向是别人评价即恒的叹语,如今轮到自己来评价别人,才知其中的无奈与辛酸。
皇家护卫军仰头望着宫殿被生劈了一角,个个都瞠目结舌,再看向暮成雪的眼神不由就增添了许多的畏惧,犹如看着一个活生生的怪物。卫队长慌忙组织部下前去查看有无人员的伤亡,暗暗祈祷这不是某个得宠妃子的住处。
“喂,暮将军!”卫冕朝着夜空中激战的两人焦急地喊道,“陛下有旨不得破坏宫殿,否则修缮费用要从你的俸禄里扣!”
他的提醒显然对暮成雪没有丝毫作用,就算卫冕斗胆说要抄家,暮少将孤家寡人也自是不怕的。
“暮成雪,可否给我一句话的时间?”即恒终于憋不住喊了一声,回应他的却是横剑而来的剑光。
从朝阳宫一直打到这里,暮成雪步步紧逼,一口未歇。他毕竟是人类之躯,长时间高强度的攻击已渐渐损耗了他大部分的体力,雪寒剑的威力业已在微不可察的趋势下减弱。可反观即恒,虽时时处于被动的劣势,但应对之下除了些许微不足道的皮外伤,基本毫发无损。非但如此他仍有余力苦思冥想,一路寻思对策。
这家伙的实力简直就像一只深不见底的黑洞。饶是暮成雪拼尽了全力仍然连他的底细都没有探清,不由愈发怒上心头,不论他说什么都置若罔闻,一轮未歇立刻又发起了下一轮猛击。
两人一路交手之处砖瓦横飞,雷厉风行,宛如狂风暴雨袭卷着整个皇城内院。一时间人人自危,宫人们闻风而逃,四散躲闪,尖叫声此起彼伏。
这注定是一个要发生大事的不眠之夜。
一旁观战的不止是叫苦不迭的卫队长,还有陛下和集结而来的皇家精锐。陛下神情肃穆地看着暮成雪与即恒的战斗,沉声对身边的人问道:“依你之见,这两人谁的胜算更大。”
甘希目不转睛地凝视战局
,淡然回答:“少将军会输。”
陛下微一挑眉,有些惊讶。他只问谁的胜算更大,甘希却直截了当地断言暮成雪必输,让陛下心头不由有些不悦。
“何以见得。”
甘希的回答也简单:“雪寒剑剑势已乱,撑不了多久。而那少年还未使出真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