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就算日后楚天鸣真的不在了,就算齐丽嘉也真的还会爱上别人,可那个人绝不会是他——楚天鸣的亲弟弟!所以,他没有一刻不在怨念着自己的这个身份,给了他太多的禁锢和枷锁。
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只是雁盛山庄的风华公子。那样,或许他们以后还会有可能在一起。
楚天鸣双手背到身后,拳头紧握,压抑着胸口那股急剧流窜的怒气,抿唇道:“是啊,她和你没有可能!可是你要做一个逃兵,只会让她更看不起你。还是……你打算着等哪天接到我过世的消息之后,可以立即去到她的身边?”
他眼底一片清澈,仿佛将楚天澜所有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全都看在了眼中,微微勾起了唇:“你不想做这个皇帝,除了因为这些年在江湖浪荡惯了,不想放弃自由。更多的只怕是因为假若做了这个皇帝将来连陪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吧?怕她因此被世人唾弃,也知以她的性子若是出了楚宫就绝不会再回来。”
楚天澜沉着脸闭口不语。
“大楚是我们的祖辈祖宗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基业,你作为皇室子孙,这是你的责任!”楚天鸣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沉重。
事实上,若非他的身子不允许,他也不会轻易将这份重担卸下。
四国已经分离太久,现在虽然中原大地上并无多少战火之祸。可东齐、北燕乃至西秦,谁不存了一份做这天下霸主的心思?这个时候,一旦南楚内部不稳,只怕第一个就会成为被瓜分的对象!
若真是到了那一天,浮尸遍地、饿殍遍野,整个南楚都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下,百姓苦不堪言。便是日后下了黄泉,他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楚天澜嗤笑了一声:“责任么?我从来没有将自己看成是一个帝王之才。你也应该知道的,早些年,为了保命,我不得不让自己尽量平庸。后来,江湖上游荡,哪里有心思去学什么帝王之术?你将南楚交给我,就不怕它毁在了我手里?”
他天生就只适合做一个江湖浪子!
“朝政之事自有大臣辅助。但天询、天胤年纪尚浅,且那些年早已被周后养歪了。一个不学无术、一个软弱怕事,镇不住朝纲!”就算朝中有言如安之流忠臣能子,也需要一个明事理的皇帝才行。
对于帝王之术,楚天澜或许没有涉猎。但他的本事不差,将皇位交给他,比给任何人都放心!
楚天澜微微沉思,最终让了一步:“我可以答应你,留在朝中。天胤现在年纪还小,性子软了一些以后也未必教不过来!”
“你……”楚天鸣顿了顿,最终是应了下来,“但你要答应朕,十年之内不得离朝。”
楚天澜这倔强的性子也不知是学了谁!
罢了,反正最后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十年之后,楚天胤已然及冠,若是这些年教导得好,日后也当能撑起一片天!
闻言,楚天澜笑了出来,十年之内不得离朝?
人的欲望都是随着权利的渐渐攀高而慢慢胀大的。到时候,只怕是他想从旁辅佐,他们的那位幼弟,未来的小皇帝也未必能容得下他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哪个皇帝能容得下自己的兄长常年对着自己指手画脚的?他手里的权利日后对于那小皇帝便如时刻悬在头顶的那一柄宝剑,只怕是让他坐卧不安。到时候,恐怕已经不是他走不走的问题,而是小皇帝留不留他的命的问题了。
不过,楚天鸣非要坚持,他暂时应下来也无不可。免得这厮一恼,直接留了一道传位诏书。毕竟之前他的话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他也不想看到有朝一日南楚生灵涂炭。
离开之际,他转过身,将手握拳抵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上,笑道:“不管怎样,以后她都在我的这里!”
楚天鸣眸子黯了黯,并未再开口。
燕少桓死后,以信王为首的参与此次叛乱之人皆处以极刑。
只是,后来抓人时,才发现那日一同进宫的楚佳媛却不见了踪影。
齐东向齐子皓禀报时,他并未放在心上。即便楚佳媛逃了又如何?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王府郡主在外面能否活得下去还两说!
这时候,他并未深想,只当是信王给这个老来女留了一条后路。
………………
据《南楚国志》记载,永泰四年末,南楚皇宫突然传来噩耗。
永泰帝楚天鸣于腊月初六深夜突然驾崩,朝野上下一片哀鸣。次日,昭顺皇后齐丽嘉殁。
帝后情深,合葬于南楚昭陵。
翌年正月初六,年仅八岁的康平帝楚天胤登基,肃王楚天澜被封摄政王,与丞相安志华、顺国公言行之以及内阁首辅张海天并为四大辅政大臣。
蒋氏仍尊为皇太后之位。
从此,南楚进入了长达十几年的守成时期,直到四国格局再一次被打乱……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帝后同逝的消息传出来的翌日,两队不甚起眼的车队先后离开了景城。
因为楚天鸣体
内的毒不适宜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所以齐东带着人快马加鞭护送肖扬与他先行回去了。
而叶卿清和齐丽嘉两人自是坐在舒适的马车中慢悠悠地往回赶了。
从景城离开已经好几日了,可是齐子皓似乎一直没有搭理叶卿清的打算。两人虽然一路上依旧同吃同住同行,可齐子皓就是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那副乌云覆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呢!
叶卿清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掀开车帘悄悄朝外面望了望,可是依旧只能看到齐子皓那马背上的挺拔背影。她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有些赌气地将车帘放了下来。
齐丽嘉见状,拿帕子掩了掩嘴:“嫂嫂,王兄还在生你的气呢?”
叶卿清无奈地点了点头,可不是生气么!都不搭理她了!
燕少桓的事情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可他就是没有开口和他说一句话。她觉着自己是什么法子都使尽了,可偏偏他连睡觉的时候都拿背对着她。真是太可恶了!
她倒是宁愿他和以前一样开口骂她几句,这样也好让她找到突破口来对症下药啊!
不行,若是这次的事情解决了,她一定得让他保证以后不管再怎么生气都不能用这样冰冷的态度来对待她了!夫妻之间,有话就该好好说嘛!
“我觉得王兄可能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毕竟,那日的事情大概是个男人都会觉得跌面子吧!
自从那日宫里的事情在南楚众臣之间传开之后,东齐定王爷惧内的名声可算是彻底坐实了。再加上燕少桓的那么一出,私下里说得难听的还真不少!
叶卿清拧了拧眉,齐子皓心里再气什么,她一清二楚。
丢面子一事事小,最关键的还是气她不顾自己和孩子的安危,跑去冒险。
可是,每当她开口解释的时候,他不是转个身就离开了就是闭上眼睛在那装睡,脸上就差明晃晃地写着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哎!真是个磨人的大宝贝!”叶卿清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然后抚着自己的肚子开始教育了起来,“宝儿,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学你父王那样知不知道,要像母妃一样大度不记仇!”
刻意提高了音量,生怕马车前面骑马的那个人听不到一样。
事实上,若是齐子皓有心,叶卿清和齐丽嘉之间的私密话儿他都能听得个一清二楚,更遑论这般大音量了。
他抽了抽嘴角,握紧手上的缰绳继续薄唇紧抿,脸上神色更加深沉。惹得齐南自行推到了车尾,远离了好几个马身的距离,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波及到了“罪上加罪”。
齐丽嘉轻笑出声:“嫂嫂和王兄之间感情真好!”
叶卿清勾了勾唇,这倒是实话。
不过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反思,是不是就料定了不管怎样齐子皓都不会和她生气,她才敢那般肆意妄为的。因为以前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只要稍微哄上一番,齐子皓肯定都会立马转阴为晴。
难道,这次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打定了主意绝不会再轻易原谅她么?
事实上,齐子皓还真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叶卿清永远无法了解,那天的事情对他伤害有多大!
因为爱她信任她,所以他的手下任她驱使,甚至默许她在他们中间树立崇高的威信。可结果倒好,她居然反过来用这个来对付他!
还有燕少桓的事情就是他的一个死穴。
叶卿清从来就不是鲁莽之人,她为何会不顾他的强烈反对,拿自己和孩子冒险,也一定要去呢?因为她相信燕少桓不会伤害她!
多可笑的事情!
当初因为红颜尽,他们差点儿生离死别。在景城的街上,若非他及时出现,只怕她早就因为那匹疯马非死即伤了!还有往日里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与燕少桓脱不了关系。
可她,居然相信他!
虽然他相信叶卿清和燕少桓之间不会有什么,但这一个月他不在她身边的时间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对燕少桓改观了呢?
每每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胡思乱想的时候,齐子皓都觉得他有一股想要走火入魔的冲动!
都说夫妻久了会就疲倦之感,但他和叶卿清很幸运地避过了这一劫。
可燕少桓这件事,无疑让他们的感情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即便那个罪魁祸首已经死了。
只可惜,另一个当事人却朦朦胧胧地尚未抓到事情的要害。若是得不到她一个满意的答复,这根刺就会永久地扎在他的心里,直到这股痛渐渐蔓延,充满他整个心房。
队伍走走停停,终于在正月初,停在了一个老地方——随州城。
年味依旧很浓,并没有受到皇位更替的影响。对老百姓来说,谁做皇帝并不重要,只要他们有一个安定繁荣的的生活环境便可。
只是,或许是受队伍里两个主子之间微妙的气氛所影响,这一路走来整个只能称得上是压抑。除了赶路、休整,谁有没有心情去做别的事情。
夜色降临,扶着叶卿清走上通往二楼客房的楼梯时,绿翘还在不停地叽叽喳喳:“听说今晚这随州城里要舞龙灯,王妃和楚夫人要不要出去看看,也好赶赶这热闹?”
没办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兄弟们这一路几乎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还在暴怒中的王爷,直接撞刀口上去了。王妃若是出去,王爷不放心,肯定得跟着一起。这说不定出去热闹热闹,被外面的气氛一感染,两人就和好了呢!
叶卿清笑着打趣道:“我看,是你这丫头自己想去看吧!这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凑热闹,回去你家铮哥儿得笑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