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林佑铭仍然是天天晚上拉着宋慕言去口语角,积极性比以往还要高,每当宋慕言问他:“就你这水平,还用来口语角吗?”他就打哈哈地回应宋慕言:“还不是你那水平不够高,督促你来练习的。”
但每次去了之后,他就把宋慕言一个人扔在英语区,自己一个人往德语区钻,学校总共几个德籍外教,都轮流在口语角值班,林佑铭在这个学期的时间里,几乎跟这几个德籍外教都混熟了,几个外教闲时都互相说起自己在口语角碰见的这个特别优秀的学生,德语说的是真的好,能够用德语表达出很多对于实事经济的想法,这么讨论了几个星期才发现,他们说的原来都是同一个叫youg l的学生。但几个外教分别在大一,大二,大三,大四都有课,互相问下来发现,竟然都不是自己班上的学生,才猜想他应该是其它专业的,在他们看来,他的水平超过了许多德语专业的学生,因此这些外教们都更觉得他的德语水平高,十分地喜欢他,所以每次口语角都会和他聊很多话题,德国的各种文化,艺术,风情,还有他们走过的欧洲的其它国家的风景事迹,这些交流都是缤纷多彩的,林佑铭和外教聊的时候也都聊得很起劲,但是每次和宋慕言一起回宿舍,当宋慕言问他在口语角都说些什么了时,他却无精打采的谈起这些当晚的话题,这些曾经就是林佑铭生活的全部,现在好像变得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了,让宋慕言特别摸不着头脑,脑洞大开地想过林佑铭是不是得了什么抑郁症了,像他这样从小什么杂书都看,连佛教经书都看过好几本的人,还小小年纪就闯荡世界,见识太多又太聪明的人,获得成就感的心理域值太高,往往总是容易觉得人生没有什么有意义的追求了。到达过天堂的人,就会失去追求天堂的动力,已经获得过丰厚名利的人,才能真正地淡泊名利。
当宋慕言把林佑铭在口语角的反常表现跟许江说的时候,许江笑着问宋慕言:“你还记得他上次偷拍的那个夏流星吗?”
宋慕言:“当然记得。”
许江笑道:“你知道她是什么专业的吗?”
宋慕言问:“他不是跟谁桃倩倩一个专业嘛,说起桃倩倩,我怎么看你都没有行动呢?”
许江说:“我们不要岔开话题,对,夏流星和倩倩是一个专业的,他们都是德语专业的。”说完,他挑眉对宋慕言笑笑,意思是:“明白了吧?”
宋慕言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林佑铭不过是在口语角没有见到想见的人而已,说道:“我就说他这德语水平怎么还老往口语角跑,这人也是,喜欢就明明白白地追吧,干嘛还要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只敢期待着在口语角偶遇,要不我们帮他一把好了?”
许江想了想,记起自己前几天好像在花园里见过夏流星,他当时本来是带了画笔道图书馆前的小花园准备画几朵夜晚的花朵的,路灯照耀着的它们会有一种暗黑的忧郁,比起白天的它们更是不同的情调了,却刚好碰到夏流星在小花园用功,他觉得这么晚还在学习的外语系女生应该上名扬的励志榜了,于是心绪一动,就用画了一副她的草稿素描,现在那张稿子还在,他心上突然有了主意。
名扬每年的课都是提前一个月就结束了,最后的一个月都是复习月,语言专业需要背的内容太多,这最后的一个复习月,大家都处于一种兵荒马乱的状态,努力背诵学习的内容。林佑铭却并不慌张,他平时学得好,所以并不担心考试,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天去口语角。
这天林佑铭又打算来找宋慕言去口语角,宋慕言说今晚他们两都别去了,许江画了新画,让他带他一起去看。
“又是他哪位桃倩倩吗?我记得上次许江画她都是好久以前了,后来就没有了消息,最近他又准备去招惹人家了吗?”
“不是,是专门为你画的,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林佑铭连续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夏流星去口语角,而且他发现不止是口语角,从红河回来以后,她整个人都像从这个校园消失了一样,不管是在食堂,操场,还是图书馆,他都没有再见过她,他很想去找她,才发现自己只知道她现在应该是德语系大二的学生,可是德语系有翻译,文学等好几个专业,他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哪个班,怎么去找她呢?
虽然说这个校园很小,但有的人也就是擦肩而过,一眼的缘分,从此再也不见面,过完四年,流落于茫茫人海,再不曾相见,也是绝对有可能的,他无端地想他和她也许会是这样的结果,又似乎害怕这样的结果,然而她对他而言,毕竟不是有着什么关系的人,他为什么会害怕这样的结果呢?
无论如何,他现在都很想再见到夏流星一面,似乎是想向他的潜意识证明他和她是一种缘分,这种缘分的维系,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彷佛失落已久的一件东西得以找回了,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他却是不明白的。
当他和宋慕言一起来到画室的时候,许江端正地坐在他的画架前,画架上的画被一方白布盖着。许江把白布掀开的时候,图书馆前的小花园一角便跃然纸上,这幅画是用水溶性铅笔画的,线条便格外
清晰,耸立的灯柱上一盏昏黄的路灯将这幅画的基调都渲染成暖色,等下一株腊梅上开着点点鹅黄的小花,有的稀稀落落附在光秃秃的枝干上,有的团团簇簇挤在枝头,树下是一条木椅,后面两条椅脚都藏在密密匝匝的花草丛中,椅子上坐着一个头戴耳机的女生,她的两只手都撑在椅子上,头向着星空仰望着,闭着眼睛,在专心听耳机里的声音。她穿着一件白色衬领针织衫,外面套了一件大红的风衣,一头黑发长长地垂在肩膀两边,细长的两条小腿交叉着斜放在地面,看起来很像日本漫画中的美少女。
林佑铭马上就认出了画中的人是夏流星,他一直害怕再也看不到她了,这几天心里越来越焦躁不安,原来她这几十天是躲起来努力去了,他盯着画看了好久,对许江说:“你怎么有她的画?”
许江嘿嘿地笑了,说:“听慕言说,你一直往口语角跑,我就知道了,那天也是碰巧看见她在图书馆前的花园里学习,就随手画了一张。刚好你不是快生日了嘛,送给你做礼物好了。”
宋慕言拍拍林佑铭的右肩说:“画得不错啊,这样看上去,这个女孩子好像还挺漂亮的,这下你不用偷拍人家了吧,直接拿回家慢慢看,睹画思佳人。”
林佑铭掩饰地答道:“许江以前总爱画那些大师的意识流名作,我也看不懂,好不容易画画校园风情,我勉强收了做纪念吧。”
这的确是林佑铭第一次开口问许江要他的画作,许江心中当然很高兴,爽快地对林佑铭说:“喜欢就好。慕言,你要不要一幅校园风情做纪念,找好目标人物,我随时都可以再给你也画一幅。”
宋慕言睨了许江一眼:“算了吧,就林佑铭这样的才需要,我可不需要什么校园风情做留念。”他又对林佑铭说:“哎,这幅画你可以直接送给人家姑娘,去表白好了。”
林佑铭才敢在心里承认自己确实是喜欢夏流星的,可是他并不确定夏流星是否也喜欢他,如果她不喜欢他,他就需要思考如何让夏流星也喜欢上他,同时如何让夏流星知道他也喜欢她,那么他们就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缘分了,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比分析世界金融危机发生的原因还要复杂,他在潜意识抗拒这些他不能肯定掌握的困难,所以只想他对于夏流星这个人所有的感觉都停留在现在这样矇昧的状态就好,这样,他便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担心了。
都说男人在在真正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是很勇敢的,其实,每个人一旦真正爱上某个人的时候,都是胆小怯懦的,因为全身心地爱上一个人,意味着需要向一个人交付自己的全部身心,意味着要放弃可能所有的自我意识,有时候还意味着要为对方牺牲自我的生命,所以,人们总是害怕自己真的爱上了一个人,而世界上许多的夫妻不过是平平淡淡,在风雨长河里互相供养,终老一生罢了,也因为这样,那许多伟大的爱情都存在于文学作品,小说电影当中,它们并不全是人们凭空的意淫,它们只是在证明勇敢的人才能获得真爱。
林佑铭当下不想宋慕言再纠缠于他和夏流星的八卦,对宋慕言说:“你不要有事没事,喜欢八卦我的事,你跟许江的打赌可是还没有结束呢,你怎么不关心一下许江和他的桃倩倩怎么样了?”
聪明如林佑铭,这一招果然成功地转移了宋慕言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