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在廊下,头脑中的思绪混乱纷杂,却又多得让我无处可躲。
我不叫李九,我原来是有名字的,我的名字叫——李若鸿。
我的母亲,她是一个贼。
先是偷走了大唐的公主,而后觉心有不甘,便将她遗弃,又盗取了大唐的定国宝戟,逃到千里之外的北方。
而我的父亲,是大唐当朝天子,居于万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
还有……听说大唐当今天子已经卧病在床许久了……
不管我身体里的忘忧蛊毒是否真的已经解了,现在的我已经无法记起他的面容,唯一能回忆起来的,是他身上永远明晃晃的龙袍,还有他用那宽厚的手掌轻轻摩挲我头顶的感觉。
然而这感觉也只是来自那些缭乱纷远的梦境,似乎呼吸稍微重一些就可以将那一切推得远远的。
曾经所有的对于亲人的幻想全部被推翻,我的亲人,他们每一个都不平凡,我能想象的粗茶淡饭的生活是他们永远不可能理解的。
我的母亲,自我十岁那年她便带着定国宝戟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低矮的屋檐抖落了冷雨,一阵阵刺骨的心寒。
突然肩上一暖,是沈清啸往我肩头披了一件披风。
他与我一同立在檐下,道:“这里冷,先回屋吧。”
我紧了紧肩上的披风,眼睛依旧望着廊外被冷雨冲刷的萧索景象。
“是啊,这里真冷,为什么要把青虹门建在这里呢?”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他问我。
“你觉得我会想到什么?”我的声音比檐外的雨更加没有生气。
他伸出手放在我的肩上,道:“没什么。”
“沈清啸,青虹门根本不是你建的吧。”
他很干脆的承认了:“是啊,你怎么知道?”
“青虹门的杀手根本不听你的,你这门主只是挂个名吧。”
“对啊,我的身份首先是朝廷命官,然后才是青虹门门主。”他笑道,说得满不在乎。
我掸掉他放在我肩上的手,转身离开。
我隐隐有些感觉,但这只是我的揣测。
沈清啸不是原本的青虹门门主,原来的主人不知道在哪,但首先,他是朝廷命官,他从几年前来到这里,成了青虹门门主……
为什么呢?
是早知道我会流落到这里,还是……他是来这里守着什么秘密?
若是早知道宝戟在这里,为什么不是在宝戟丢失的那一年便来追,却要拖到现在?
他应该是不知道我会到这里来的,至于为什么会在长安突然找上我,或许是收到什么消息?
还有,我母亲,她真的是像沈清啸说的那样,为了可笑的名分而不惜亲手丢弃亲生骨肉的人吗,我不相信。
有太多太多理不清的地方了,偏偏每每我问到这些的时候,沈清啸就会转移话题避过去,或者干脆缄口不言。
我告诉他,我想回长安看看父亲,听说他已经病重。
沈清啸却告诉我,我不能回去,除非找到宝戟,这是圣旨。
我又问他,宝戟在哪里,他说,要等。
等什么?
等你记起。
我不是已经记不起来了吗?
那只是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
什么是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怕蹉跎,对我来说,这时间就是用来蹉跎的,我只是怕,没机会再见一见我的父亲。
还有,那个在梦里一直对我笑的那个人。
夜里躺在床上,我又摸出了那块白玉。
原来这玉是信物。
拿着它,我到长安,就可以见到父亲了。
我把它放在手心轻轻摩挲,父亲他,会不会也经常这样,把它放在手心里轻轻抚摸,然后想念着我呢?
被想念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我动了动耳朵,窗外夜雨未停,雨声淅沥,可听在我耳朵里却分明是——有人在屋顶!
我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屏息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