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一过,便是中秋。
我的记忆里的中秋,不是完美圆整的明月,不是精致油腻的月饼,也不是一桌或丰或简的团圆饭,而是一种气味,具体来说,是桂花香,就是那种闻起来像全身被蜜泡过的香甜气味。
一场不期然的秋雨过后,公园里和院落深处的桂花开了,日以继夜散发着醉人的香味。
每年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总有些发闷,不知道是因为每个学期初始往日的同学老师总是陌生地可怕,还是因为自己暗暗讨厌所有和“团聚”有关的节日。桂花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能它的气味太过甜蜜,能够麻痹所有不开心,无声无息间心渐渐变得柔软,仿佛还能从中感觉到一丝幸福。
另一方面,我对月饼没有什么好印象,小时候吃的月饼都是我妈厂里发的五块钱一筒的苏式月饼。外面是酥得掉渣的白饼皮,饼皮中间一枚圆形的红印章,里面清一色豆沙馅,常常有股浓烈的猪油味道。
生活拮据的家庭没有什么仪式感,月饼不是中秋夜的重头戏,事实上,我们没什么戏,连赏月这种环保又不花钱的事,都没有做过。可能我妈觉得,三个人默默无语一起对着月亮发呆,不如看完电视早点洗洗睡。
小江不爱吃这种月饼,从来不碰,我当成早点,就着白粥酱菜吃一块,一上午都不饿。
大概是没见过好东西的缘故,很长时间里我以为月饼都是猪油味的,腻得像在吃肥肉,想不通满街的月饼是怎么卖出去的。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世界上是存在好吃的月饼的,最简单的辨认方法就是一方小小的价签。
对当时的我来说,玻璃瓶里插一枝偷折的桂枝,让香甜的味道充满整个房间,伴着它静静地睡着,最好再做个美梦,中秋节就算圆满了,甚至整个秋天都没有遗憾。
后来长大去了北方,我发现北方跟南方很不一样,大山大水,连桂花树也比h市的高大。
如果你去c大,一进校门便能看到两棵大金桂,并排立在教学楼前,五六米高的树冠足有一个房间那么大。据说建校之初,它们就已经在那,至今少说也有一百岁了。念书的时候我极喜爱这两棵树,尤其开花的季节,树下常有我的身影流连,或者看书或者对着门口速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这次c大的校庆,很多班级在校名或者图书楼前合影留念,我们班的同学不约而同选择了桂树下。收到照片那天,看着树上星星点点的小黄花,我仿佛都能闻到它散发的幽幽甜香,萦绕鼻尖,照片里的人美丑与否倒显得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