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岛隐在东海之东，极难寻觅。

朝阳将幻夕颜盛在一只小小的碧玉葫芦里，挂在腰上。两人驾云前往。那葫芦下的碧绿流苏上方有两个小铃铛，一路上在云里雾里叮玲玲脆生生地响，空灵婉转，十分好听。

忘川问：“这铃铛是什么做成的？这样好听？”

朝阳说：“是歌者的灵魂。曾经有两位美丽的少女，因在人世备受欺凌，又挚爱歌唱，死后不愿重生，便修化为铃，遇风而歌，永世和乐静好。”

忘川道：“哦？来历倒是奇特？师父可能给我看看？”

朝阳笑望着她：“师父？”眸子里化开融融笑意。这不是忘川第一次叫他师父，但前几次都是带着目的故意叫的，这一次却是随口唤出，发之自然。朝阳似乎很受用。

其实忘川只是随口一叫，但看着他暖融融的笑，忽然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像人间的三月天，蓦然繁花开放。可是——这样好看的笑容下面藏着的是什么呢？善意的谎言还是恶毒的阴谋？

“不愿意就罢了！”

朝阳笑得更加好看，简直能温暖整个人间了，他说：“小川要是喜欢，拿去就是了，送给你。”

忘川一怔：“啊……？”一只宽大白皙的手掌已经在眼前摊开，掌心是连着碧玉葫芦的两个雪白小铃铛，晶莹剔透，流光婉转。

“送给我？”

“不是喜欢么？”朝阳暖融融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忘川说：“哦。”讷讷地从那只大手中拿起葫芦，又忽然问，“你很喜欢送人东西么？”

朝阳说：“不太喜欢。”

话音未落，破空里突然一声震天戾喝，脚下的云朵被震得几歪，忘川身子跟着几晃，被朝阳一把牢牢地扶住。

头顶一只巨大的神鹰滑翔而过，想来方才的震动定是它扇动了翅膀。忘川定了定神，道：“好像也是去蓬莱的，不知是什么人？”

朝阳没有回答，眸光还在那飞去的神鹰上。忘川建议：“反正我们不认识路，不如跟着他们。”

这一次朝阳却答得非常利索：“还是不要了！”话音方落，一个娇嗔脆亮的少女声音便从空中传来：“朝阳！”

唤声尾处“嗖”的一声，一片雪白羽毛从陡然飞转的神鹰背上飞射而来。

朝阳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羽毛的同时，忘川仰头看到了神鹰背上的风景。

轻薄的梅红色裙纱下，雪白的一双赤足，雪白的两条手臂，雪白的两个莹润光华的香肩，脖子上，手腕上，脚腕上，都挂着些红线穿成的细小铃铛。真是有缘啊，她刚得到两个，就碰见一堆。

她讨厌那些铃铛，因为它们的主人有那一张过分美丽，让人一见便再难忘记的脸，柳叶眉梢，樱红小嘴，薄怒微嗔的娇俏。

她见过的，在黑青恪的忆灵里。于是故意问朝阳：“她认识你？谁呀？”然后仔仔细细地看着朝阳的表情，连他一眨眼隐约的为难也不放过。

朝阳回答说：“一个朋友，我答应帮她做三件事，以此羽毛为凭。小川，她现在需要我的帮助，我去见一见她。你先去蓬莱等我。”

忘川道：“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我也不认识去蓬莱的路。”

朝阳抿了抿唇，将两根手指放于忘川眉心：“这就是去蓬莱的路线和碧玉葫芦的咒语，你小心些。”顿了顿，补充道，“我这个朋友，不好相处。”

忘川微微一笑，道：“好。那我在蓬莱等你。”

朝阳却似乎不放心，叮嘱道：“若是有急事，就吹笛子，我们的玉笛是一对，皆是罕见灵物，千里之内，都能相互感应，不受任何结界约束。”

忘川点头答应。

朝阳飞向远处的神鹰，碧空高远，白云片片。看着他渐行渐远的月白色背影，忘川笑容尽敛，嗓音冷冷：“魔域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