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

那是无法形容的痛苦,纵她是上古神尊,也无力承受,心肝脾肺肾,每一根骨头,每一块皮肉,每一段血管,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每一个细胞,都在经受万劫不复的痛,比火烧,比刀割,比雷劈,比电击,都要痛上千百万倍!

更要命的是,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原身正在奈河桥下经受相同甚至更严重的痛苦。

那是——她——她的另外十分之九的身体,遇到了阻拦,地狱里有不让她们离开的巨大力量。

那么她被魔界屠杀的消息着实传出去了……为什么救兵还没有到?

忘川不再做什么无用期许,剧烈的痛楚中却陡然凝结出一个名字——穹涯。

如果这一次救援自己的指挥者不是玄华,而是穹涯,以她对自己那样的深恨,不让自己吃够苦头,不到最后一刻,自然是不会动手的。

甚至,如果她足够心狠,或者对天帝稍有不忠,冒着冥界一时动荡和被天帝责罚的险,就让自己这个分身当真被魔界处死,也未为不可能。

水晶球的光华越来越盛,忘川痛得已无法叫出声,胸口的九块心正血淋淋的飞速转动,发出极其强烈的召唤,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原身快要冲脱阻障,甚至已经有丝丝缕缕的身灵从阻障的缝隙里飘出,正在往魔界赶来。

朝阳说,如果救兵不至,就等到最后一刻。但是忘川知道,不能等,那是拿地狱人间的安危做赌注,那是拿六界生灵的和平做赌注。

她是神,是天生要守护世间生灵的神。她有她不死不尽的职责。

她赌不起。

她在灼目的亮光里努力睁开眼,想要最后看一看朝阳的身影,但是火光魔气缭绕,层层叠叠,朦朦胧胧,本就模糊的视线里寻不见一丝雪白。

她已经没有足够灵力召唤无痕,但是无痕早已经准备好。

忘川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最后一个无力却沉重的命令:“无痕,杀了我。”

无痕裹着水色光华出现在她眼前。她在全是烂肉的脸上扯出一个根本无法辨识的微笑:“杀了我。”

无痕很伤心,却只做了微微一顿,立即飞到她的头顶,倒竖起来,剑尖对准她天灵盖正中心。

忘川闭上眼,等待无痕冰凉的剑身穿透头骨、大脑、脖颈和身体。

无痕没有刺下来,渺远的天际忽然传来一个异形的粗厚嗓音,似在令喝:“无痕剑!”

忘川说:“无痕!”无痕还是没有刺下来,忘川只好竭力睁眼去看,渺远天际,浓黑乌云里,一个黑色光点正如流星一般飞速而下,转眼已可分辨,却是个人影,全身上下严丝合缝地罩着黑衣黑套黑头盔,连一根手指都看不见。

魔界这样打扮的人很多,其实完全无法分辨,忘川却电光火石地想到了在魅族离恨天救她的那个人。

一念未止,头顶光影急剧炸裂,一道水色光华倏地穿出金芒光球,直向那黑袍人飞速驶去。

“无痕……”忘川虚弱得几乎已无法发出声音,只眼睁睁看着无痕剑竟堪堪嵌入那人掌中,惊讶得无以复加。

无痕剑乃至灵之物,一生只认定一个主人,至死不渝。如今,莫说她还没死,便是她死了,也只是分身,纵是千山万水,千百万年,无痕也自会去找寻她的原身,继续效忠,不死不休。

可是,现在……

怎么可能……

可是,偏偏就是可能了!

无痕竟像一个走丢的孩子突然见到母亲一样,飞一般地兴高采烈地投入了那个黑袍人的怀抱,并且半点不认生,黑袍人握着无痕,将剑尖向下一划,湖面立即炸开,射出一道十丈高的水幕,在空中凝结成冰,晶莹剔透。

岛上魔兵立即骚乱。

黑袍人轻笑一声,说道:“尔等好大胆子!”嗓音粗哑难听,语调却轻飘飘的,仿佛天地万物都不放在眼中。收回无痕剑,直向忘川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