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苍茫而古老。
在很早很早以前,大神盘古开天辟地而亡,鸿蒙初开,世界还不是现在的模样。水土丰泽,气候温润,丛林茂密,古兽庞大,蛮荒而神秘。
桃夭就在那时降生。不知道算是应运还是应命。
在某一阵和煦的春风里,一棵小小的桃树展开了生命的第一片叶子。他欢喜自己的降生,于是努力地生长,可是年复一年,无论它把根扎得多深把叶展得多平坦,多么努力地汲取养分吸收阳光,也始终比不过旁边的大树。
那些和它一同降生的大树,他们有着不同的名字,可是他们都同样庞大茂密,葱茏挺拔。枝小叶弱花色零落的桃夭,与他们比起来,显得那么寒伧和微不足道。
然而,有一天,灾难突然降临。古兽肆掠,雷霆电闪。最后,那些葱茏庞大的树木要么被巨兽吞食得所剩无几,要么被雷霆劈做数半,要么被烈火烧成了焦炭。唯有那一株寒伧而微不足道的桃树战战兢兢地侥幸保全。
来年的春天,那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只有它迎风绽放。
就在那一年,它的身边降生了一条小河,一条清清浅浅的小河,盈盈一握,柔弱不堪。小河的母亲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水清浅。
她常常温柔地唤她:“浅浅,我亲爱的孩子。”
桃树听着她的呼唤,觉得那样温暖美好,他真希望自己也有一个名字。有一天小河的母亲再一次来到她的身边,温柔地为她唱起美妙的摇篮曲,桃树终于忍不住开口求她:“美丽多情的母亲,您能为我也赐下一个名字么?我想要一个名字,一个美丽的名字。”
那个美丽的女人听到他的请求,笑逐颜开,温柔地打量了他一番,末了说:“夭。你就叫桃夭可好?‘夭’字寓意繁茂,愿你枝叶茂盛花色妖娆。”
桃树欢呼雀跃。
从此,它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夭。
桃夭。
彼时,他还只是一棵普通的树,有灵而无魂,一百年后,他修炼成精,成为了真正的“妖”!
而水清浅——那一条小河也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了。她的头发长至脚踝,乌黑油亮,美丽极了。她常常幻出人形,坐在河边一边梳理自己的长发,一边唱好听的歌儿。
桃夭很喜欢看到她,很喜欢听她唱歌,他修炼成妖之后,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她。他跑到她身边,说:“浅浅,我现在也能变成人的样子了!以后,我可以陪着你到处去玩儿了!”
浅浅回头瞧着他,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惊喜的光芒,问道:“真的么?我想去哪儿都行么?”
桃夭狠狠点头:“真的!你想去哪里,我现在就陪你去!”他走近她,朝她伸出自己的手。阳光斜斜地照过她的头顶,他看到阳光下的她笑靥如花。
笑靥如花的浅浅,将柔嫩温软的小手递到他的手中,说:“我想去很多地方,可是我不知道那些地方叫什么名字。我看到太阳每天都从东方升起来,它的家一定在那边,我们就去太阳的家吧!”
桃夭欢喜地点头:“好!”
于是他牵起她,大手握着小手,一起向东方奔去,欢笑着,打闹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一起看过了春花秋月,看过了夏风冬雪,看过了名山大川,看过了小桥流水,看过了雷霆□□,看过了云卷云舒……
岁月悠悠,他们的时光却恍若静止。
古老的巨兽日益减少,无数新奇的生灵在大地上悄然而生……
冬寒夏暑日益明显,多少沧海换做桑田……
一转眼五千年。
桃夭已不再是那一株枝小叶弱花色零落的桃树,他像他的名字一样,变得枝叶茂盛花色妖娆;他幻作人形时,微微一笑,便可倾城。他把他的种子埋在了每一个他去过的地方,春天来临的时候,妖娆的桃花便会在四海绽放,灼灼而华。
他已有他庞大的族众。
而浅浅也已不再是一条又清又浅的小河了,她变得宽大深沉,蓝莹莹的美丽极了,尤其当黑夜里月光照落,像盛了一川的宝石;小姑娘也出落成大美人了,清丽脱俗,典雅精致,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那一天他们又想去追逐太阳,浅浅的母亲却突然到来。她左手牵着桃夭,右手牵着浅浅,在桃夭近旁一片盛开的向日葵里坐下。
她还是那样温柔美丽,只是鬓边多了几缕如雪染就的白发,眉心也微蹙着,明明笑着眼睛里却含着悲戚。这样的神色,过往的五千年里,桃夭都从未见过,他因此不敢嬉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