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灯下黑

鬼杀 费克申 4664 字 3个月前

01

对陈建军的缉捕开始了,行动规模很大,是全市性的。警察们拿着陈建军的照片,在各个宾馆、旅馆寻找着。火车站的候车室、机场候机室、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室,都有穿着便衣的警察在转来转去。陈建军所有的熟人、亲戚家都被监控起来。李国雄自信地说:“这才叫天罗地网,他就是变成一只苍蝇,只要是一露头就跑不了。”

但两天过去了,还是没有陈建军的踪影。胡亮和李国雄都很着急,一个杀人狂在城市里游荡是件很可怕的事,更何况还直接威胁着冯忠实的生命。胡亮焦急地思考着。他想起当年古洛破案的时候就最不喜欢这种大规模的人海战术,他总是说,关键在破案人的头脑,严密的推理会画出一张明晰的图,按图索骥,事半功倍,还节省了大量的经费。“他说得对,这样满城市地找,并不是主动的办法,实际上还是被陈建军牵着鼻子跑。应该这样想,前提是陈建军回到了这个城市,那么我们为什么没有发现他的一点蛛丝马迹呢?如果他并没有回来呢?那个威胁电话不是在本市打的呢?不,这不对!冯忠实电话上的来电显示指示出那个电话是用一个公用电话打的,而且如果他在外地就不会知道柴明礼和关有德被杀,不论在时间上和我们的侦察方向他似乎都知道一些,即使他在这里有同伙,那个同伙也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那么会不会是他打完电话就立即逃走了呢?有这个可能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没有必要打电话威胁冯忠实了,这不是在暴露自己吗?他应该考虑到冯忠实有可能向我们揭发。是真想杀掉冯忠实,那似乎不可能,这就像一个贼上了公共汽车,大叫着说我是小偷一样。那他威胁冯忠实的目的是什么呢?怕他向我们告发,使我们找到侦察方向?可他不是有些察觉到我们怀疑他吗?是不想让冯忠实在我们本来向他倾斜的天平上再加上一个砝码?这种解释多少有些牵强。还有一种解释,就是他施展了一个障眼法,明明已经逃离了这个城市,但给我们制造出一个他似乎还在这个城市里的假象。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现在做的一切就是逆水行舟,毫无效果。”胡亮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感到自己就像一个迷失了道路的人一样,走来走去总转不出这条无止尽的路。“可这也不过是一个猜想。我还是先设想他就在这个城市里,站在他的位置上来考虑,他会藏在哪里呢?”忽然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在胡亮的脑海里亮了一下,他意识到他可能已经猜到这个陈建军在哪里了……

02

这里是人工制造的黑夜,太阳不会在这里升起,就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这里也是黄昏。阳光只能从缝隙里钻进来,精疲力尽地落在灰尘上,慢慢地消融着,如同在夏日阳光下逐渐干涸的水迹,夜晚来临,是没有月光和星光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这句话就是为这里创造出来的。这种地方只有无所不在的老鼠和能征服这个星球每个角落的人类才可以生存,而陈建军和一般人相比是很有生存能力的,不论是在人事的环境里还是在自然的状况下,他都会最好地保护自己。他是个强者。他用塑料布造了一个小小的房间,一支蜡烛给了他光明,驱散了黑暗的恐怖。有时他会盯着蜡烛看好半天,蜡烛在微微流动的空气里跳跃着,像个婀娜多姿的舞女,这时他连孤独都会忘掉。

他的这个小天地被他打扫得很干净,有吃的、喝的,手电筒、收音机,还有一本讲法律的书,每次他看见这本书的时候,心里总是燃起希望,他试图在书里找到他不去阎王殿的道路,但每次看过后他就知道他面前唯一的道路就是黄泉路,但希望让他一次又一次地看这本书。

他现在很是后悔,那天拿到钱后他就应该立刻动身,但就为差了几万元,他就大闹大叫,表示这些钱不拿到手他是不会离开的。当他听说公安局满城搜捕他的时候,后悔便战胜了吝啬。在他的逃亡生涯中,现在是最提心吊胆的时候。“这次坏了。不像过去,我是只飞翔的鸟,不断地迁移着,现在却像只钻进洞的老鼠,公安局烟熏水灌,掘地三尺也要把我找出来。这叫什么,这就叫大难临头啦。”他绝望地想着。这一年来,他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多亏了他的逃亡方式。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公安局抓捕逃犯总是要找到犯人的落脚点,而他呢,就来个足不沾地,满世界地跑。一会儿坐长途汽车,一会儿换乘火车,一会儿去旅游景点住上几天,像个悠闲自在,又很渴望知识的游客。有时他又会出现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在那里条件恶劣的小旅馆里住上几天,没有人会怀疑这个自称来联系生意的商人的。但这样的漂泊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也不是他自愿的,只不过是因为他的钱还在那个城市里的一家银行的金库里。当他腻歪了这种疲于奔命的生活,或者说已经耐受不住疲惫和紧张的时候,他便决心孤注一掷,回来取钱。而现在他又懊悔了。“还不如再过些日子回来呢。”但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老天保佑,让我能逃脱这一劫吧。”他用哭泣般的声音祈求着冥冥中的力量。但他知道希望是很渺茫的,他清楚地了解公安机关的力量,不动则已,一旦发动起来就没有他们做不到的。这时他想起了那封神秘的信。那信像是一只信鸽,飞

进了他的窗口。昨天他看见了这封信,放在他的小空间里,稳稳地摆在那里,自然得像是邮差送进来的。开始时他以为是老婆给他的,但打开一看,却不禁大吃一惊,信上说了一些让他震惊的事,而给了他忠告。他看完信后,想了很长时间,最后他断定这写信的人至少不是敌人。现在是他决定是否按信上说的去做了。他也想到这个人很有可能告诉公安局,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会做出相反的事。“这人挺相信我,实际上他在我的掌握之中。不过,他说得有道理,既然都为了一个目标,为什么不配合呢?信上说得也很清楚,如果我能逃脱这一劫的话,那对谁都是最好的结果。可以考虑他的建议。”他想着,不由得又拿起信来。这次他反复看了几遍,为的是准确地记住细节。他在肯定自己已经将信的内容都背下来后,就按照信里嘱咐的,将信咀嚼着吞了下去。“这是个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简直是个恶魔。又如此的聪明,看他把握我的心态是多么的精确,讲的道理是那么顺理成章、合情合理,令人信服。真是个高人。”陈建军这时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比他聪明的人确实存在。“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感慨地想。

03

胡亮带着一个刑警来到陈建军家。陈建军那个丑陋的妻子还是用那种蔑视一切的眼光看着胡亮。她的家还和过去一样,很乱,也很脏,而且和过去不同的是她本人的衣服也不洁净。她的脸上明显地露出疲劳的迹象。她懒洋洋地给客人们倒了两杯茶,又懒洋洋地坐在胡亮对面的沙发上,用很不礼貌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胡亮。

胡亮把接过来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想了一会儿说:“陈建军回来了。”他稍一停顿,看见那个女人似乎被震动了一下,“你知道吧?”

“我怎么会知道?”女人用稍显激烈的口吻回答道。

“他没来找你?”胡亮低着头,不看那个女人的脸。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回来了。就是回来了,他也不会来找我的。”

“那会找谁呢?你不要再犯上次的毛病,说我们没问到,你就不回答。你没有完全告诉我们真话,陈建军在这里是有很不一般的关系的,我们想他会找这些或者只有一个这样的关系躲起来。你不要替他隐瞒,他在这个城市里和谁的关系最好?”

“那我可不知道,我不说谎,我确实不知道。陈建军这个人过去有女人,也有些朋友,但我看不是酒肉朋友就是见利忘义的小人,真到关键时刻没有人会来帮他的,何况他是负案在逃的人。话又说回来了,我就不明白你们怎么就知道他回来了?他回来干什么,来送死吗?”女人露出了一丝笑容,她彻底恢复了平静,那种仇恨他人的习惯又回来了。

“是啊,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不过只有抓住他我们才会解开这个谜,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陈建军的妻子脸上现出了茫然的表情,但她很快就说,“也许你说得对,反正我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自投罗网。”

“你不要对我们隐瞒什么,不要说谎。一旦他和你联系你就要立刻告诉我们,他可是个罪犯,你有可能因包庇罪坐牢的,那时候你就该可怜孩子了。”

陈建军的妻子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看着胡亮。

“告辞。”胡亮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陈建军的妻子像是愣住了一样,连句客气话都没说出来。

一出大门,那个刑警就追上来,对胡亮说:“她是在说谎吧。我就不信她不知道陈建军的关系。”胡亮摇摇头,说:“二十四小时监控她的家和她本人。”

“孩子呢?”

胡亮想了想,说:“不必了。”

04

监控在实施着,三天过去了,陈建军的妻子没有一点异常的举动。她每天都去上班,回家的路上买些菜、肉,一看就是为了准备晚饭,有时买些杂物,都是居家过日子需要的,没有任何让人起疑的东西。

胡亮掐指计算着,认为一周内会发生他所预料的事情的。但是一周过去了,陈建军的妻子还是没有任何异常行动,胡亮不禁满腹狐疑,几乎动摇了自己的判断。“难道陈建军真的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要么就是陈建军还在这个城市,但和自己预料的相反?”但胡亮很快就打消了疑虑,另一个想法使他茅塞顿开。他自己跑到陈建军家的楼下面,观察着这座楼。

这是一座六层楼房,建筑的年头很久了,房子的结构还是过去那种老式的走廊、房间和厨房,没有客厅。这是计委分给陈建军的住房,而陈建军在郊区买了一座别墅,但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而且上班近,陈建军还是住在这里,只有周末才和妻子、孩子去别墅享受一番真正的富人生活。由于胡亮过去住过这种房子,对它的外部和内部结构很熟悉。他看着三角形的房顶,上面铺着深红色的瓦,即使在耀眼的阳光下,那色彩依然很沉稳、平和。在这屋瓦下有阁楼样的天棚,那里是不住人的,一般没有人去那儿,甚至有的住户都不知道那里有个不小的空间。

胡亮沉吟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刑警队打了电话,要求立刻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