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不拿走一个人所有的东西,你就能够控制住他。一旦你夺走了他的一切,这个人就不在你的掌控范围之内了,他已重获新生。”
——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
周一清晨标志着被囚禁的又一周开始了。卢戈暴风雨般地闯进来,踹着箱子尖叫道:“快起来,你这摊屎!”
有这么问早上好的吗?昨晚睡得不好吗?
“我们已经把所有打到你家的电话呼叫转移到这儿了,所以你接电话的时候,要假装是在家。如果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就死定了,明白吗?”他咆哮道。
太好了,现在我都可以接电话了。但是我一点也不高兴,因为在胁迫之下,我很容易犯错。他乐此不疲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如果我不听话,他会杀了我。他的恐吓奏效了。我相信他的威胁不是白说的。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好的。”我温顺地答道,心里清楚他会喜欢这个回答,而且要迅速地做出答复。
“今天你要给银行打电话,让他们把钱转到你公司的账户上。”他要求道。
“好的。”我回答。我试图相信越快给他们转账,他们会越早放了我。但是总好像有个人在我脑海里喋喋不休地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活着离开这间仓库。我还有路可选吗?如果不配合他们,我就死定了;如果什么都给他们,我活下去的希望也就那么一点点。我很清楚配合他们不会让我得到任何活下去的保证,但是我不愿想那么多了,我需要保留点幻想,至少目前需要。
“你房子的户主是谁?”卢戈问道。
“我和我妻子。”我回答。我开始心烦意乱了,因为他们不仅瞄准了我的钱,连我的房子也不放过,这简直太疯狂了,意味着我必死无疑。
“房子不是公司所有吗?”他看起来有些怀疑,好像得到了一些坏消息。
我简单地回答:“不是。”
“那我们就遇到问题了,”他说:“我们想要你的房子,需要她的签字才能过户。所以她必须回来,还可以顺便带给你手表和戒指。”他若无其事地说。这个家伙要么是个蠢蛋,要么就是想法令人费解。他居然认为我妻子会特意坐飞机赶回来签字过户房子给他,同时还期待着她能把我的手表和戒指一并带来交给他。
我必须要设个底线了,让他们到此为止。我不能由着他们无止境地贪婪和愚蠢下去,他们想要得到一切,一切的一切。很显然,他们太过自信了,他们从未估算过他们的行为所带来的风险。这对于我来说是有利的。我要给他们设个局,即使我死了,也能保证他们被抓。他们已经露出破绽,我要把握住机会。当然,具体怎么做还得好好思量一番。
“好了,让我们来瞧瞧吧,”他说:“你现在打电话给熟食店的经理,告诉他解雇所有员工,然后周五闭店。”
这太让人震惊了,他们不仅要让我无家可归,连所有那些为我工作靠我领薪水的人也不放过。我突然间消失了,一个礼拜之后打电话告诉他关张,熟食店的经理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也许他真的不会感觉奇怪,也许这个世界比我认为的要疯狂得多,人们已经对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这些恶棍太肆无忌惮了,他们根本不怕被抓,也不怕有什么闪失。
“他要怎么给员工结账?”我问道。这大概是个傻里傻气的问题,但我是个负责任的人,既然他们为我工作了,理应得到报酬。支票一向是由我签字的。好吧,也许你心里会想,这个家伙都已经死定了,他还操心给员工们发薪水的问题。但我就是这么个人。我一定要履行我的职责。对于我来说,这非常重要。
“告诉他从销售额里拿钱付给员工。”他说。噢,我希望熟食店能有足够的现金销售额。或许店面早就关门了,没有我的帮助,那个经理什么都搞不定。
“好吧。”我回答。如果我继续争辩下去,什么目的都达不到,只会惹他敲我的头。
“你人寿保险单的代理人是谁?”卢戈想知道这个。我有两份价值一百万美元的终身人寿保险单,其中一份我已经全部缴清了,另一份正在缴。
我把名字告诉了他。
“我们想凭你的保单借五十万美金。”他信心十足地说。
“哦。”我知道那不可行,保单的现金价值只有他预期的五分之一。我懒得和他争论了,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他们从保单中得到那些钱的唯一办法就是在我死之前更改受益人,我敢肯定,过不了多久,当他们发现那样行不通的时候,会有一些变故的,但当时我对此丝毫不在意。
他让跟班递给我两支烟。我猜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些钱,已经飘飘欲仙了。他和那个跟班离开之后把音乐声调得很大,令人抓狂。貌似是他们有事情要商量,不想让我听见。
我坐在那儿,边抽烟边想,我的救兵究竟在哪儿?那天早上我很绝望,不得不刻意地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们想要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内衣裤。我必须做个抉择,是起来反抗、与他们决斗?还是配合他们,幻想着他们在把我洗劫一空之后
能够放我走?这不是个容易的抉择,但我还是决定把一切都给他们,因为我愿意相信我的救兵会在他们拿走全部之前救我出去。我还在抱着希望,尽管日子一天天过去,希望是那么渺茫,但是我不能放弃。我拒绝放弃。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卢戈和他的一个还是几个同伙一起回来了,我能感觉出他们就站在我的箱子前。每次跟我说话的都是卢戈,我猜德尔加多是不会开口的,而另一个家伙只顾着折磨我。那天早上他们没给我吃的,我正在往杯子里面撒尿。
“起来!”卢戈恶狠狠地说。他似乎很难理解让我自己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把我铐在栏杆上的手铐松开,粗暴地拎起我,带我到办公桌前,把电话塞进我手里。
“严肃点儿。”卢戈警告我。他们又一次用枪对准我的头,这是我打电话时他们惯用的操作流程。
第一位银行职员觉得我的电话打得很不寻常,他一直不停地问一些我回答不了的问题。我的反应让他更加匪夷所思了,尽管我一再坚持转账,但他仍旧追问不休。当然,电话那端的人觉得奇怪是非常正常的,就在不到一个月前,我才跟他见过面,我的初衷和现在告诉他的正好相反。
卢戈和他的伙计们开始表现出局促不安来,他们拨弄扳机,我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咔哒声。在那一刻,要么我成功转账,要么子弹穿透我的脑袋,我其实不知道哪个结果更好些。终于那个银行职员放弃追问了,记录下卢戈耳语我的信息。我描述的来龙去脉听起来一定滑稽极了,我也清楚那位银行职员挂电话的时候心里肯定还是充满着疑惑。如果我可以通过电话线用意念发送给他求救信息的话,我一定非常乐意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