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希望破灭

“我们必须接受失望,因为它是有限的,但千万不可失去希望,因为它是无穷的。”

——马丁·路德·金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天都在重复。到周二早晨,我就被囚禁两个星期了。日子看不到尽头,我感到疲惫却睡不着。周一晚上,我又没睡,连这唯一能寻求解脱的方法也没有了。我开始失去希望,不再幻想他们会很快放了我。但我又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人们说最不能丢的就是希望,所以我得顽强地坚守住。他们进来的时候带着承诺过的早餐:鸡蛋、香肠、烤面包和咖啡,不得不说,我感到受宠若惊。虽然还像往常一样用手吃饭,但鸡蛋从没这么好吃过,我把最后一粒面包屑都吃光了。他们给了我一支烟,坐在我背后,抽着烟看我喝光最后一滴咖啡。我用的烟灰缸正是小便用的那个杯子,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些塑料杯如此万能,有这么多用处。我很纳闷他们为什么最近一直给我相对来说很不错的待遇,也不知道这种待遇又将持续多久。不过很快就发现,这只是昙花一现而已。他们的行为前后矛盾,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他们的老板卢戈的心情。

大概上午十点的时候,他们进来说有我的电话,把我从栏杆上解下来,带到了放电话的桌子旁。我接了他们递过来的电话,而他们则像往常一样,用枪顶着我的脑袋。不知道枪里有没有装子弹,只有一个办法能知道,但我显然是不敢冒险尝试的。电话是我姐姐打来的,除了给妻子的电话以外,这是最难处理的了。米歇尔性格坚定而冷静,她清楚自己的立场,不听任何人的废话,我为此而羡慕她,总是希望自己能更像她一点。我们俩关系很好,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相互依靠。如果说还有谁能调动一切力量来帮我恢复自由,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米歇尔。

不幸的是,除非我冒着被子弹击穿脑袋的危险,否则没法给她一丁点儿暗示,告诉她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告诉她我正帮人办事,不能跟她聊,这极不寻常,因为以前无论发生什么我总是把她放在首位。她想问问我,跟我聊聊,但我不理不睬,跟她说话的已经不是她的那个马克了。后来我才知道,她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我被绑架那天她查出了乳腺癌。她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却一直不接。她打电话来寻求我的支持,但我却给不了。以她的机敏肯定能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谁能想到竟是遭人绑架了呢?跟家人通话时,我尽量让自己的话不知所云,试图通过不合常理的言语来留下蛛丝马迹,但没人听出来,我早日解脱的希望也逐渐变得渺茫。他们把我带回了纸板箱,并铐了起来。

卢戈问:“那是谁?”

“我姐姐。”我沮丧地回答。

“她想干什么?”他问。

你姐姐给你打电话聊聊天有什么不正常吗?

“她有时会给我打电话,了解我的近况。”我说。

“她会惹麻烦吗?”

如果有人能让这帮恶棍付出代价,落得应有的下场,那就是她,但她对这里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我没法告诉她,要不然她就会搭乘飞机,踏上救援之旅,这一点毫无疑问。

“不会的,她不在乎我,才不会关心我呢。”我答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谎言,如果她想挑起麻烦,那他们就无处藏身了,她会让他们跪地求饶。

“你弟弟呢?”他问。

我骗他说:“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艾利克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但跟米歇尔不同的是,他缺乏掌控力,但我同样信任他。我告诉卢戈不知道他的下落,希望他们能放过他。

“他跟你姐姐联系吗?”他问。

我估计卢戈来自一个不正常的家庭,我弟弟当然跟姐姐联系了。也许卢戈准确地感觉到了我姐姐不好惹。

我撒谎说:“我们俩从六月起就没联络,我看他也不怎么在乎。但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我姐联系过。”我只想让姐姐和弟弟免遭危险。

卢戈自鸣得意地说:“他要是惹麻烦,我们就不得不发出全境通告,把他抓住。”

全境通告?我差点尿在裤子里,虽然我早就这么干过好多次了。这帮小丑还想让我以为他们是执法者,真是看电视看多了,可笑之极。要不是因为我的处境,我会当面嘲笑他们的。不过这样也有好处,他们仍旧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呢。

我竭力忍住笑,说:“我真的觉得他不会的。”

“他也是个蠢货,等我们跟你算完账就去抓他。”他说。太好了,这下我不仅得担心自己的处境,连我弟弟现在也身陷危险了,而且我还没法警告他。区别只在于我弟弟不会给这些恶棍任何东西,而是宁愿他们杀了他。德尔加多几乎不知道我弟弟的事,要绑架他不太可能,也许他们这是虚张声势,让我有所顾忌,乖乖听话,反正我是搞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找他的时候祝你们好运,我不会告诉你们他在哪儿的,看你们怎么找。

我走回纸箱,心想他们也许着急了,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我姐姐打来电话来问我,妻子和弟弟也都在外面,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在为我的失踪担心。他们太

自以为是了,流露出过度的自信,以至于忽略了这些可能存在的危机。也许他们会让我周五离开,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危险也在增加。

快中午时,他们把我带进了洗手间,看来这闷热的一天又得坐在一把极其不舒服、连换个姿势的空间都没有的椅子里度过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在那儿一直坐到了晚上。值夜班的友好先生进来时,我都坐麻了,浑身脱水。

他问:“你怎么样?”

好得很啊,傻瓜,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我的嗓子特别干,舌头感觉像是皮革做的,但我还是努力用嘶哑的声音撒谎说:“挺好的。”

他说:“你知道别的人不喜欢我把你带出去。”

我问:“这么热又没有水,你想让我在这儿坐多久?”我对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愤,也不管这样能起到什么效果。

他说:“我懂,但是……”

但是什么?

他把我带到另一个房间,让我回到了纸箱,跟洗手间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如果说我喜欢纸箱,那是不可能的,但洗手间实在是折磨人,在这儿我至少能躺一会儿,偶尔换换姿势。他给我带来快餐汉堡、炸薯条和可乐当做晚饭。不知道他们多久才让我吃一次东西,所以既然有东西吃,我就尽情享受吧。吃完后,他给了我一支烟。

他说:“周四是感恩节,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我想,让我回家怎么样?至少让我离开这儿?

我说:“有,我想回家。”

“你很快就能回家了,很快。”

我说:“希望如此吧。”我知道这都是一派胡言。

他说:“他们正等着清算资金呢,清算完你就能走了。”资金前几天就应该清算完了,所以这只是一个谎言,而且他口中的“你就能走了”对我来说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我说:“那应该是明天吧,最晚周五?”想探探他的反应。

他说:“到时再看吧,他们是这么跟我说的。他们想要两百万,拿到手后你当然就不必待在这儿了。”我想这意思是我还走不了。

我说:“我没有两百万。”

他说:“他们认为你有。”这下就麻烦了,他们没那么聪明,他们倒是非常贪婪。

我问:“如果把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不够这个数,他们会怎么处理熟食店?”

他说:“他们说你可以留着熟食店。”好吧,他们关了熟食店,解雇了所有店员,而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我去收拾,真是太厚道了。

他说:“你可以重新营业。”是啊,他们会放我走,将餐馆重新开张,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说:“对,我可以这么做,再说吧。”但当前首要的问题是活下去,逃出这个仓库,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关心熟食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