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不得不接受命运发给他的牌。然而,一旦牌发到手上,他就必须独自决定如何出牌,以赢得牌局。”
——伏尔泰
“一个人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比他的命运是什么更重要。”
——卡尔·维廉·冯·洪堡
周四到了,这一天是感恩节,我永远都忘不了它。感恩节是一个家人团聚在一起共忆美好时光的节日,通常还会吃美味的大餐。人们总是对自己拥有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不知道其实自己很幸运,还误以为绝大多数人都和自己一样。比如说我,无法参加梅西感恩节大游行,看不到足球比赛,也不能和家人朋友团聚,不能与他们高高兴兴地聊天,我什么都没有。这一刻充满了悲伤,我只能面对命运的安排,接受最终的结果。
这一天,我的早餐是一杯咖啡和一支烟。我希望在这喜庆的一天里,他们就别把我绑在洗手间里了。我已经够沮丧的,不想大热天还很不舒服地坐在洗手间里。这愿望并没有实现,他们还是把我带进了洗手间,甚至连口脏水都没给我喝。我麻木地坐在那儿,想象着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有几周没有刮脸和洗澡,甚至连牙都没有刷,身体一定散发出腐臭不堪的味道,但奇怪的是我自己闻不出来,估计现在的我闻着就像罗克福奶酪1。我还穿着那天在熟食店穿的衣服,实际身上也就剩下点儿破烂的布条。别人很容易把我误认为流浪汉或是情况更糟糕的人,我向来非常重视个人卫生和个人形象。显然,现在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1罗克福奶酪是羊奶蓝霉干酪的一种,产于法国南部的塔恩河附近圣阿夫里克镇苏宗尔河畔的罗克福尔村,世界三大蓝霉干酪之一。
然而,这脏兮兮的样子和不断恶化的烧伤更加剧了我的痛苦。我估计伤口现在已经严重感染了,但疼痛已经减轻为隐隐作痛。问题出在眼睛周围,一圈圈的胶带不断地勒着我的皮肤和脸,特别是眼睛这里,血流不止。我能感觉到黏糊糊的液体积存在胶带形成的窝里,蜡液也从我的耳朵里流了出来,令人隐隐作痛。我小时候耳朵感染过,这下子可真是给我那严重的疾病开了一副极好的药方。我到仓库的时候裤子就松了,现在要穿着裤子保持不掉就更加困难了。友好先生放在我眼睛上的卫生棉所带来的些微的舒适感已经消失了,卫生棉早就支离破碎,我脸上又和之前一样又疼又痒。那天中午我没有午饭,连一瓶水、一支烟都没有。我知道他们在高高兴兴地享受这愉快的一天,边吃东西边看比赛节目,庆祝着他们彻底击垮猎物,取得完全胜利。他们进来叫我的时间比平时早,是值夜班的友好先生来叫的我。
他把我带进纸箱,对此我前所未有地感激。他问:“你想听听足球赛的声音吗?”
我说:“当然想。”这能打破我周围的沉闷气氛,让我的耳朵暂离那些整天循环播放的难听音乐,得以舒缓一下。
他把电视带了进来,调到了比赛的频道。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在踢球,估计是牛仔队和别的什么队。不过我并不关心,我只希望在这个环境里有点不同的声音。
友好先生说:“我们给你带了点家常饭,待会儿就送来了。”
“谢谢。”我想到了那些即将被行刑的人最后都能吃到一顿好的,我也是这样吗?
fbi先生进来跟友好先生一起陪我坐着,我们聊的大多是足球,尤其是海豚队。他们看比赛,我则听比赛。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感恩节他们也不得不在仓库里看着我。他们要么是没有家人,要么就是做我的看守能拿到丰厚的报酬,反正我没法想象这帮恶棍是居家型的人。他们似乎心情不错,不停地开着玩笑,可能是感觉到了我低沉的情绪,想让我高兴起来。如果真是这样,他们的努力并没有起作用。
我们聊天的时候,fbi先生告诉我他想辞掉现在的工作,开创一番新事业。可能他想让我以为他为联邦调查局或中央情报局之类的机构工作,但我清楚地知道,他所说的事业无非是当一个小罪犯。也许因为今天是感恩节,他对自己的犯罪生涯有了不同的认识。有时候节日是会起这种作用的,但我打赌明天他的脑子里,这些想法就烟消云散了。他们给了我一瓶苏打水和一支烟,此时的他们无论与之前还是与以后相比,都更加和气。
我决定还是干点正经事,便打听道:“我明天能走吗?”
fbi先生说话的样子就像是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说:“我不知道,他们什么都没跟我说。”
我给他施压,说:“你能帮我问问吗?”
他几乎像是道歉般地说:“我上次听说,他们在电汇和房屋产权转让的问题上遇到麻烦了。”
“哦,我还以为都已经办妥了呢。”我知道他撒了谎,但我想看看他怎么说。自从我跟妻子上次通话以后,他们就改变了主意,基本上,他们已经意识到放了我之后,是无法避免我回来找他们算账的。我预料到了这一点,虽然很令人沮丧,但我早有心理准备。
fbi先生把我和友好先生单独留下,友好先生用近乎于悲伤的语气
对我说:“他们不让我把你的眼罩摘下来,哪怕几个小时也不行。你想不想听我给你念念书?”我打赌他肯定因为建议要帮我摘眼罩而获得了打赏。
我说:“我想听听新闻。”
他大笑着问:“为什么?你以为你的故事上了报纸和电视吗?”
我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问过他这个问题了,似乎并没有人想念我。
我说:“不是,我只是想了解些时事。”这在当时的确是实话。
他没理我,只是说:“拿到吃的我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