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团糟让他的写字台看上去像人流室。
彻夜不眠的唯一收获就是惊人的黑眼圈和咬破了的嘴唇。
荷马并不想放弃自己最初的使命。
他极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忽略自己生来就不具备创造的才能这一事实,
那是上天没有赋予他的。没有灵感——他这样为自己开脱。
他为什么就生活在了这个无比沉闷的车站中,在做作的下午茶
、农业劳作和因为上了年纪都不怎么去的值勤中苟且偷生?
他需要的是精神亢奋、奇遇和炙热的情感。这样,
他那堵塞住了的灵感源泉才能继续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
这样他才能从事创作。
就算在最艰难的时间里,人们都没有完全放弃纳加迁诺站,
虽然这里不适宜人类居往——这里不能生长任何植物,
没有通往地面的出口。但这里又特别适合某些人,
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躲藏在这里,等待惩罚过去,
毫无挂念地与自己的爱人在此生活。
现在这里空空如也。
猎人沉默地踏着不可避免发出吱吱声的楼梯飞快地上了站台,
并停在了那里。荷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跟在猎人后面,
忐忑不安地环顾四周。站台大厅十分昏暗,空气中悬浮着灰尘
,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形成一束银白色的小光柱。
那些过路者用来过夜的破布和纸盒在纳加迁诺站的地板上肆意
散乱着。
老头后背贴着柱子缓缓地向下滑去。曾几何时,
纳加迁诺站拥有由各种等级、
各种花色的马赛克拼成的精美拼版画,
这是荷马在这条地铁支线上最喜欢的车站。
但现如今这里的昏暗和死气沉沉与往昔的光彩动人已经相差了
十万八千里,比墓碑上的陶瓷照片与死者本人的差别还要大。
"没有一个人。"荷马失望地说。
"有一个。"队长斜着眼看他,反驳道。
"我是说……"荷马开口想继续说,但猎人却用手势制止了他。
在大厅的另一头,已经没有立柱的地方,
猎人的探照灯差一点就照不到的地方,
一个什么东西缓缓地浮了出来。
荷马斜倾倒在了地上,他用手撑住地板,吃力地爬起来。
猎人的手电筒熄灭了,他本身也像突然蒸发了一样。
因为感到恐惧,荷马冒出一身冷汗。
他在黑暗中摸索到了枪上的保险,将机枪架在肩膀上。
远处传来两声枪响。荷马壮起胆子,从立柱后面走了出来,
向前冲去。
在站台中央直挺挺地站着的是猎人,
他的脚边蹲着一个惊恐不安的形体,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满是可怜相。这像是纸盒和破布攒成的东西,不像是人的躯体
。这躯体年龄不详,性别不辨,脏得出奇,
脸上能看得清的只剩下眼睛。这躯体哀怨地哭泣着,
试图从高耸在他面前的猎人身旁爬开,他的两条腿都中过弹。
"人都在哪儿?为什么这里没有人?"
猎人将靴子踩在那发臭到令人作呕的破布条上。
"都走了……我被不管不顾地扔在这里,就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那不明事物用沙哑的嗓音说。他用手掌扒着光滑的花岗岩,
但并没有移动半分。
"都跑到哪儿去了?"
"图拉站……"
"那里出了什么事儿?"荷马迫不及待地打断他。
"我怎么会知道?"流浪汉轻蔑地说,"
去那儿的人都一去不复返了。你去问他们啊!
我没有力气在隧道里面迁徙了,我就在该儿等死了。"
"他们为什么离开?"猎人逼问。
"他们怕了,长官。车站上的人越来越少,人们决定孤注一掷。
谁都没回来过。"
"谁都没回来过?"猎人抬高了枪筒。
"谁都没回来过。只有一个人。"流浪汉发现了对准他的枪筒,
突然改了口径,像显微镜下的妈蚁一样挣扎着,"
那人去纳戈尔诺了。我当时在睡觉,也许是去那儿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