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四兄弟可以让他们的大师兄看守一辈子的剑,可以让美若天仙的女子在昏暗的洞中渡去最好的时光,却不忍让自己的父亲终老于狭小的木屋里。他们百般劝阻,可陆神剑脾气就是这样,怎么劝都没用。
老四陆谦就出了个主意,他们的父亲平生酷爱名剑、好剑。所以江湖中人都称其陆庄为藏剑山庄。陆谦就决定运用庄中藏剑与自家的财力,吸引武林豪杰,办起西湖评剑会。只求用好剑与英雄,诱父亲出来。
可四人也没想到,陆神剑虽被吸引,可就是不出来。于是一届不行再来一届,先前还是三年一届,可江湖名剑却没有这么多,好剑也不是轻易能铸造出来的,所以时间拉长到了五年一届。而办到这一年也是办了四届了。评剑会仿佛成了江湖的一个习惯,但没人知晓,陆庄办这剑会的真意。
所以今日在这木屋外,陆庄人的举动,也就能说得通了。
陆神剑给李有财说了好一会,似乎这样说事更让他累,说完后,就没出声。
李有财也委实未想到其中有这么一段故事,那洞中的丑婆定是凌广玉与余梅的女儿凌楚心。戚威如此神情也就说的通了。李有财道:“多谢前辈于我说了。”
陆神剑奇道:“你为什么谢我?”
“前辈不说,那这一段往事,我定然是不会知晓的。”
陆神剑冷哼一声,岔开话题道:“你既然身为文烟的徒孙,就应当自己摆脱这困境,免得走出去让人笑话。”
“晚辈只求前辈今夜留我在此,我定想出一个脱身之策。”
陆神剑大骂道:“愚蠢。”他的性情的确是古怪,叫人捉摸不透。
李有财正色道:“还请前辈赐教。”
“你若是跑了,那这冤屈是跳进江水也洗不干净。”
“多谢前辈着想,可根本不会有人听我解释,我就是想洗也洗不干净,留着只是一条死路。”李有财身单力薄,又在江湖之中毫无威望,此刻被人捉个正着,想解释也不会有人听,所以这样说。
李有财也不是不想让陆神剑帮忙,以陆神剑的威望,只要其出面,黑的都能洗成白的。可此番死的是陆家庄上之人,事情又与自己有关,他如何能让陆神剑出面。李有财曾经自私、虚伪、利欲熏心,但现在的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一个善良的人,他又如何能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惠。他不能。
“你很好,快二十年了,二十年下来都没我今天说的话多,我心情很好。”陆神剑又笑了,开心的笑,他的笑声很响,几乎贯彻天际。李有财甚至在怀疑,这人的嗓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外头的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有些意外。就连陆京几兄弟都发起了懵。他们从未听到过父亲开怀大笑。此时外头这些人更加的坐立不安了,若是陆神剑老爷子与那人有渊源,非但对那人既往不咎,发起脾气来,反来取自己性命又怎么办。
真是焦头烂额却又奈何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李有财站起身来,在黑暗中还是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前辈为我开路。”陆神剑这一笑不为别的,就是为李有财遮住了雨,让旁人不敢轻易动他,好让他有自辩的机会,但能否说服别人,还是看李有财的本事。李有财知晓陆神剑的意思,所以才起身道谢。
“慢着。”
“还请前辈吩咐。”
“我与文烟是死对头,但也有几十年没见过面。你若遇到他,就说‘陆小鹿找他,要问他这个老不死的什么时候死。’我想你这样说,他就会跟你来了。”
“可前辈……”李有财想说,“可也不知师爷欢喜王是否尚在人间。”但这话不便说,就没问出口。
陆神剑却看破了他的意思:“我没死,这家伙也不会死的,说不定你找着他的时候他还在逛窑子呢。”
陆神剑先是一笑,随后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很轻的说了一声:“你去吧。”
“谢前辈。”李有财推开木门,昏暗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脸庞。照亮了他微笑的嘴。
外头众人此刻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众人的眼光都停在李有财身上,目随人移。
也不用这些人歪着头,李有财笔直的朝他们走来。走到众人跟前时,甚至有人往后缩了一缩。
陆京站首,他问道:“爹爹与你说了什么?”
李有财一抱拳:“陆庄主,老前辈吩咐不得与第三人说。”
“我也不行?”
李有财轻轻一点头,微笑不语。
“好,我明白了,但此地……”陆京环指众人,意思很明显,是在问李有财为何会被众人追捕。
“还请众位跟我返回那守剑门,我们边走边谈。”李有财向前一摆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陆京几兄弟跟着走上一步。
众人跟在李有财身后,也想看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从观剑谭到藏剑阁需要穿过连廊与大厅,李有财走过一遍,此时已是轻车熟路,一边带路,一边与陆家兄弟几人互相道清姓名。
众人到了那守剑人的房门前,李有财在来路上已道出了事情经过,众人心中将信将疑。那房门是半掩的,轻推开门,只见月光带着星星点点,从后门照进房内。从这众人所站角度看去,地上平躺一人,他胸口处的衣衫有一块血红。
这人身穿糙衣,不是守剑人戚威又是谁。
陆京瞧见戚威这幅模样,面部肌肉一抽,双眼眯起。脚下却不动,仍是立在原地。似是无动于衷,而陆谦三人互相瞧了一瞧,也立在原地。
这一切李有财都看的很清楚,他看出陆谦三兄弟是碍于陆京。而陆京如此表情,定与这守剑人戚威于过往发生过一些事。这几人不走,自己可不能不走,李有财穿过房门,后头众人也缓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