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世上,身不由己。很多很多时候,人都要面临艰难的抉择。这些抉择都不是自己愿意的,但因为种种缘由,人不得不做出选择。
司徒江抛出的条件显然很好,但李有财拒绝的很快,也很坚决,他甚至没有做多余的思考。是昧着良心为司徒江做事,进而享受不尽欢愉?还是秉着天地正理,义正言辞的拒绝?他选择了后者。
其实,聪明人应当会选前者。因为这样至少还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但李有财却依然选择后者——不易言表。
全全为了财势而活,那是真的活着吗?还有理智,还有梦想,还有希望吗?
钱财很重要,但仅仅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去获得财势,反而会失去人性中的更多更多。
李有财懂,他也很清楚这样的答复会遭至覆灭,但他还是要说。正义只被埋藏在心中,那又算是正义吗?
有人会说算,但至少在李有财的心中,这已经不能算是了。他没有能力去力挽狂澜,所以他只能说,至少心向着正。
司徒江的脚步声很轻,但落在李有财耳中,每一下都震其心肺。他缓缓的抬起左手,比划出一掌,“你这人怎就这么的蠢,生与死这么简单的问题都选不来。”
李有财霍然站起,左手反抽银丝剑,右手揣进胸口,他还要做最后一搏。
“你不是蠢,而是没脑子。”孙暨笑道,“在我四人手下你还要做垂死挣扎,真是白费力气。”
先出手的是孙暨,李有财是他所见过的同辈中最有智慧的人。藏剑山庄中,孙暨压他一头,但终归让他全身而退。
孙暨自视甚高,出道江湖也从未失手,但李有财着实摆了他一道,所以他早将李有财视做自己的对手。奈何两人从未正面交锋,眼下这个机会他自然不想放过。
他不使兵器,单靠一双肉掌强攻而上。来势甚及,掌带罡风。李有财未见其真出手过,也未想到他竟是掌上高手。可短兵相接,一寸长一寸强,不使兵器终归是吃亏的。
银丝宝剑游龙而出,直刺孙暨左掌。孙暨不慌不忙,脚下扭转一步,身子凭空向右移出一尺,左右两掌连乎而上,右掌稍快,直击李有财面门,李有财侧步一躲,闪开一步。跟着,孙暨左掌攻上,打在李有财胸腔。
李有财中掌之后倒退两步,身上气息游丝不定。孙暨这一掌看似无劲,但实则暗含内劲,只叫他觉得胸口巨疼,喘不上气。
孙暨乘势追击,右掌掌面朝天,五指收紧,猛的打向李有财下巴。下巴是人身上较为脆弱的地方,也是较易受到伤害的地方。孙暨一击如此狠辣,显然是不想给李有财一丝机会。
李有财情急之下步子连退,转瞬之间已跃出几丈远。孙暨这一手打的虽快,但终归被李有财躲开。孙暨一击不中也不迟疑,右足在地上猛然一踩,他的身子就像一只飞鹰,腾空而起。
他于空中凌空飞转,落地之时竟刚好落在李有财跟前。
李有财一惊,他没想到孙暨的轻功居然也这么高,心更是往下沉。与此同时,右手银针飞出,要叫孙暨猝不及防。
哪知孙暨长袍一挥,银针穿过,白布飞扬,顿在空中。突然一个影子从后面闪出,从右袭来,李有财想也不想,一脚踢出。可这黑影好似早早料到李有财这一脚,双手猛地一抓,将其右腿捉住。
原来孙暨早知李有财暗器卓绝,一直提防。待到李有财暗器使出,他便扯下白袍,以作诱饵,人再借机攻出,反打李有财一个措手不及。
这下形势越加不利,孙暨抓住其腿,就等于给他上了一把枷锁,动弹不得。可越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有财反而越从容。
李有财笑了。
他很喜欢笑,笑能表现人愉悦的心情,也能掩盖很多尴尬的情形。当然,笑也能让自己觉得更加自在,让他人放松警惕。
可他这时候再笑,是不是有些多余?无论怎么笑,自己的处境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孙暨知道他这是自欺欺人,左手抓住他腿,右掌向前一探。这时他身子前倾,动作已出,重心全在自己的身子上。
李有财还在微笑,但这时候与方才不同,他的眼睛仿佛突然亮了。左腿轻轻一收,没错,是左腿。他右腿被抓,全身单凭左脚站立,这时将左腿一收,人自然而然的向下摔去。
孙暨哪知李有财竟忽然使出如此无赖的动作,这本是市井流氓打架时才会使的招式。这时他重心在前,掌又打出,这一掌虽打中李有财,但长臂到头,气力已尽,这一掌打的软绵绵的毫不上力。紧跟着自己身子就被其带倒,“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李有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扭身就上,四肢紧抱孙暨,将其压在地上。
这时孙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己原本占尽上分,哪知被他耍出无赖招式,要了过去。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可两人扭打在地上,却是半分也使不出。
李有财掐的很紧,右臂紧压孙暨脖颈。孙暨的一张脸,慢慢由白变红,再变青。他自幼名家出生,聪明伶
俐举一反三,父亲“散花书生”更是江南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二十多年下来,一身本事早已高出同辈人不知多少,任何事物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没经历过失败的人,往往会摔得很惨。他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本事,自然也从未被人欺在头上,更没经历过这般遭遇。这时脖子被人掐住,丝毫没有了反抗余地。只觉得面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李有财面上的那条疤若隐若现,模糊不清。
司徒江当然不只站在一旁看的,眼看孙暨大意一招便要丢了性命,就要冲将上去,却被梅娘喝住:“且慢。”
“做什么!”司徒江面色严肃。
“孙暨不会死的,你若去救孙暨,以他的个性反倒会让他心中留下阴影,从此一蹶不振。”梅娘淡淡的道。
可空凭梅娘这句话,如何让司徒江能信。他左袖一甩,随即踏出一步。哪知梅娘吃定了他,先他一步奔出,又挡在其身前。
司徒江没有再废话,像他这样的人,做起事来总是不太含糊,他不知道梅娘心里安得是什么鬼胎,但他一定要去救下孙暨。他双指瞬间点出,分别点向梅娘腰腹,梅娘右手捏着兰花,过来阻挡。以司徒江的功夫,要点住梅娘,梅娘定然逃不了。但这次却不知怎么,他这一手居然被梅娘挡下,司徒江心里惊疑还不知是怎么回事,梅娘又道:“孙暨不会死的。”
为什么她这么认为?因为李有财不是孙暨,李有财就是他自己。
他不愿杀人,甚至很多情况下都不愿意伤人。人在死后到底会去哪?是天庭还是地狱,又或者随风烟消云散。总之,人命只有一条,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所以,他不愿伤人性命。只有真正经历过痛楚的人,才会有切身的体会。痛苦是种折磨,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是种在心灵之上,摧残着自己,摧残着周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