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江也低下头,静静的瞧着棋局。棋道之中,千变万化,每一手棋都会改变下一步的顺序,棋错一招,便可能满盘皆输。
人生难道不是这样?
摘下面罩的应子梅仿佛变了个人,她不再是那个冷酷高艳的梅娘,而变成天真烂漫的姑娘。她忽然低下头,发出一声轻叹。似乎在为司徒江惋惜,又似在为自己叹息,为自己的人生叹息。
她忽然记起了与郭松仁闹翻的那一天,她盼望郭松仁能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可郭松仁却坚决不愿。所以最后两人分道扬镳,因为她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通常女人有野心并不是一件好事,汉朝的吕后是这样,唐朝武则天也是。吕后歹毒,为保政权不择手段,其死后吕氏家族近乎被覆灭。武则天虽然名垂青史,但她却失去了一个女人应有的一切。从某些方面来说,女人就不该有野心。
不过令她愤怒的不是郭松仁的决绝,而是郭松仁在三年半前创立了聚义盟。当年自己的苦苦相逼都换不回他的一句同意,可他却为了一己私利而创办了这江湖最大的势力。所以她恨,恨得咬牙切齿,因为她发现自己在郭松仁的眼中什么也不是。
若是当年没有遇到郭松仁,没有这么多的痴心妄想,也没有野心,自己是否早已有了孩子。自己的孩子或许也像李有财、孙暨他们一样,年少成名,叱咤武林。
可时光永远不能倒流,事实也没有如果。
她忍不住又轻叹一声。
她羡慕,她非常羡慕那些年轻的女人。有时候,她甚至会羡慕那些结婚育子,在家穿针绣花的农家女子。
她虽有这些女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权,也有让她们无比嫉妒的花容月貌。可她还是羡慕,她也曾无数次的告诫自己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可在不知不觉中,她总会望着远处,望着那些粗手粗脚的农家女。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得到一些东西,是不是就必定会失去另一些东西?
人生又是不是这样,只能在无尽的得失中度过?
应子梅忽然站起,转过身去。“你走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伤感,“现在走还来得及,你快快走。”
“我为何要走?”
她的声音忽然又变的冷冰冰,那是只有梅娘才有的声音。“你以为仅凭你这点人马,加上一些江湖杂碎可以轻取郭松仁吗?”
“有青城、华山等派助力,何愁不敌郭松仁,更何况我早已买通江白鹭。郭松仁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中。”
“你还是太低估他了。”应子梅缓缓的摇了摇头,她又将身子转过来,紫纱挂在面上,掩盖住了那绝世容颜。
“棋已落下,你再不走就迟了。”
“什么棋!”
“哪来这么多废话。”应子梅猛然一拍石墩,偌大的石台竟被这一掌劈的从中断裂,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跳跃起来,撒到桌上,散到地上。
她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双手放在胸膛前,冷声道:“你快走罢。”
司徒江盯着她的眼,道:“我不会走的。”语声一顿,忽又道,“除非你与我一同走。”
“那是不可能的,我早已是别人的女人。”她的身子悠悠飘来,伸手点上了司徒江的穴道,司徒江立马昏晕过去。她瞧着司徒江的面目,喃喃自语:“为何你这么傻,我——我又如何能看着你死。”
情愫,真实的情感。人和人之间总会有这个东西在,它能使人做出很意外的举动,也能使人坦然面对,使其贯彻一生。
叶已落,月偏西。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也是一个特殊的夜晚。
在这个夜晚里,多数人仍是做着与往常相同的事,做着与往常相同的梦。这里来了很多宾客,不过他们也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喝酒,换了一个地方睡觉而已。
特殊只是对于少部分人而言,他们或许彻夜未眠,又或许经历了一个极不寻常的夜晚。
朝阳从山的那边斜斜升起,晨光照来,爬上了窗台,照亮了大地。
今日是郭松仁之子郭明的大喜之日。
太阳好像也赶来贺礼,今日的日光特别的足,也特别的亮。洒在人身上,说不出的暖和。
渐渐地,无数好汉从梦中醒转过来,整理衣衫,洗净脸庞,不管多么粗犷邋遢的汉子,今日都将自己打扮的美滋滋的。他们当然不喜欢洗脸,也不喜欢穿着文绉绉的衣衫,他们不仅嫌麻烦,还嫌有一股酸臭气,哪怕他们自己也知道平日里自己有多么邋遢。
早间有寿宴,还能看新郎官去接新娘子,这些人自然很是兴奋。
也有人会问,他们又不是新郎官,兴奋个什么劲?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只是众人早已耳闻,新娘子美若天仙,人间少有。甚至有人传言,新娘子的娇艳程度丝毫不差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宋白玉。所以这些汉子只是想一览其芳容,就算看不到脸,看看身段也是舒服的。
聚义盟最大的庄子叫聚义庄
。聚义庄坐落在聚义盟的正中心,是由五个庄子合并在一起,其分为中厅,与前后南北四院。
听说新娘子就住在北院中。
现在,新郎官的车马已在路上,郭明当头,骑着一匹神骏白马,他头戴高帽,身穿红袍婚衫,看起来神采奕奕。毕竟这是他娶柳伤琴的日子,毕竟柳伤琴是他的心上人。
在他身后跟着十二位鼓乐手,他们吹着喇叭,打着鼓,声响震天。